接下来的三日里, 除了有军务需要处理的时候,元君舒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周乐诗。
周乐诗因为那酒中的腌臜物, 又被连菡以针法将那东西的药性拔除。连菡担心周乐诗被伤及元气,便在调理的药中特意多加了几味安神的。
是以,连着几日,周乐诗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混沌沉睡中度过的。
连菡忖着周乐诗身体的状况, 便渐渐停了药,周乐诗于是便终于能够如常人一般行走坐卧了。
只是元君舒仍是不放心她, 尤其极其关注她的情绪状况, 生怕她因着那件事, 而心有轻忽性命的念头。
然而,连着两日下来, 元君舒发现,周乐诗对那件事, 比她料想的要淡然得多。
这让元君舒在心神稍松的同时, 心里面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涌动——
是不是, 那件事, 在周乐诗看来,算不得什么?
元君舒有时候会呆呆地想。
其实, 这何尝不是元君舒在自寻烦恼?
相较之下,周乐诗的表现, 可比元君舒平静多了。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 是这样的。
她平静地询问起当日的情况, 又平静地听着元君舒叙说当初对甲纳的计划,更平静地听着元君舒说着如今怎样收服了羌地人心等等。
周乐诗间或还能与元君舒讨论几句。
元君舒一边与她叙说着,一边不由得走神儿。
周乐诗认真与她交谈的模样,与多日之前那个被药力折磨,汗湿重衫、情不自禁地轻唤着自己的名字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元君舒甚至有时候会生出诡异的恍惚之感来:那个旖旎的夜里,若明若暗的灯烛之下,让自己忍不住吻上额头的女子,真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如此说来,虎突已经放权给他的二儿子了?”周乐诗的话,将元君舒扯回到了现实之中。
元君舒怔了怔神,缓缓点点头,道:“虎突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折了两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困顿榻上,时日无多了。他也只能传位给二王子。二王子性子懦弱胆小,之前又暗中与我们有约,只图安享富贵……他一旦登位,大魏至少可以保二十年边境安定。”
周乐诗眼中透着欣慰,由衷道:“平息羌乱,殿下大功一件,将来回朝,必定更是前途无量!”
元君舒闻言,目光颇为复杂。
大功一件吗?前途无量吗?
可是,若只是这些,而没有……你在身边,又有什么意趣?
元君舒苦涩地想。
周乐诗却像是没看到元君舒脸上的复杂表情,轻笑道:“就是说,现在的羌地,又重是大魏的属地了?”
元君舒不解她话中之意,只好点了点头。
周乐诗又莞尔道:“那么,殿下可愿带我去看一看这大好河山?”
元君舒皱了皱眉,仍是不解地看着她。
周乐诗突然扑哧一乐。
元君舒圆着眼睛看着她,实在没明白哪里好笑。
周乐诗忍住了笑意,不好说她看着元君舒呆呆的模样,觉得很有些……可爱。
周乐诗于是正色道:“这几日在帐中憋闷得慌,殿下可愿意带我去外面转一转?”
元君舒这才了然。
却也有着另一重担心,她想去问问连菡周乐诗是否适合出门。
被周乐诗似真似假地叹气打断:“这等小事,殿下也要听连大夫的话吗?”
诶?
元君舒挑了挑眉:这话说的,好像她专听连菡的话似的!
元君舒哼了一声,特别不喜欢从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嘴里,听到这么“无能”的自己。
“本帅是主帅!何事需要听旁人的?”元君舒自矜道。
可怜的连菡,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悄悄被周乐诗摆了一道。
周乐诗含笑瞧着元君舒,慢悠悠道:“就算是纵马出营,大帅也是不必遵从旁人的意思的吧?”
“那是自——”元君舒话说一半,突然噤声。
周乐诗竟然要自己带着她纵马出营,她的身体可允许?
元君舒犹豫了。
似是看透了元君舒犹豫的原因所在,周乐诗唇角微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是,现在羌地还不是我大魏的属地,大帅只是出行而已,也要顾及着什么吗?”
元君舒被她说得,倒激起了几分意气。
“谁说的!”元君舒哼了一声,“羌人早就平息了,如今只等着朝廷派人来安抚,并安排文武官员长久驻扎,以平衡势力。本帅又有什么怕的?”
她言语间,自然带出了些睥睨的姿态,颇有一种天下尽在掌控的威仪。
这让周乐诗看得着迷,脑中不由得联想到了那夜的那个吻。
抿了抿唇,周乐诗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去。
再抬眸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我听说,羌地有一处极神异的山,据说只要心中有心愿,到那里祈愿,没有不成的。
你还信这个?
元君舒狐疑地瞧着周乐诗。
似周乐诗这种大家闺秀出身的读书人,竟会信一个边疆之地的所谓神山?
“钟灵毓秀的人物,尚英雄不问出处,殿下难道也如那起子凡夫俗妇一般,瞧不上这边疆之地的神祇吗?”周乐诗笑言道。
谁说我是凡夫俗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