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汉王吗?我心中一紧,汉王喜穿蟒袍,荒淫无度,若是从他身上下手,会不会更容易些?
汉王向来与荣国公府不睦,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做文章。不过,这风险也极大,一旦失手,我与张軏恐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纪纲推开院门时,我正倚在廊下赏雪。他踏碎青砖上的薄霜,袍袖扫过我的指尖:汉王与赵王今夜赴宴,你且去厨房盯着酒宴。
我垂眸应下,指甲掐进掌心,这正是那封血书送出后的第三日。
宴席设在西厢花厅,鎏金烛台映得雕梁如血。汉王朱高煦的蟒袍压满金丝龙纹,赵王朱高燧则着一袭暗纹玄袍,两人分坐纪纲左右。
我捧着玉壶进门时,朱高煦正把玩着鎏银酒盏:纪纲,你什么时候连狎妓都能抬进府中做妾了,还是那张家小子玩剩的?
纪纲抚须轻笑:殿下此言差矣。他忽然转向我,红莲,去给汉王殿下斟酒。
我膝行至朱高煦案前,指尖触到冰凉的酒壶时,他忽地捏住我的腕子:这双手,倒像是浸过墨汁的。
我浑身僵如冻雀,却听纪纲悠然开口:她爹可是建文旧党方孝孺的门生,当年金川门破时,这孩子被藏在秦淮河画舫里,侥幸活到如今。
朱高燧倏然抬头,朱高煦却将我的腕子甩开,酒盏";当啷";坠地。
我跪伏在地,冷汗浸透脊背,纪纲早就把我的身份查了个透,那夜赎身根本不是恩宠,而是要将我钉在锦衣卫的棋盘上。
建文四年五月,燕王攻占南京,文武百官见风转舵者居多,唯独方孝孺拒不投降,被下狱后凌迟处死,时年四十六。
建文余孽...朱高煦忽然大笑:好个纪纲,你倒是会挑棋子。不过方孝孺那案子,已经结了,这孤女还能翻出什么浪?
殿下可别小觑了她。纪纲将文书掷向朱高燧,张軏率水师剿灭私盐帮,缴获火铳十二支,却私藏一支。这丫头前几日给张軏报信,火器!
我暗自咬牙,那夜血鸽传书果然被锦衣卫截了。纪纲竟将此事抖给汉王,分明是要借刀杀人,搅乱荣国公府和汉王府之间的争斗。
朱高煦忽地拍案:有趣!纪纲,你赎她回来,莫不是想借她爹的旧案,攀扯荣国公谋反?
他的指尖划过我颈侧,这脖子若是砍下来,可值十万军饷?
朱高燧冷笑出声:老二莫忘了,荣国公可是老头子的人。若此事闹大,陛下必疑太子结党营私。
他忽地转向我,红莲,你既通文墨,可知方孝孺当年为何宁死不草诏?
我强抑颤声:忠臣不事二君。
朱高燧忽地大笑,袖中滑出一枚青玉扳指:这话若让太子听见,倒要赏你一杯酒。
他将扳指掷给纪纲:不过今夜这宴,怕是要散了。
我膝行至朱高煦脚下:殿下,妾…妾不知什么建文余孽...妾只是翠烟楼的一缕浮萍,请殿下给条活路。妾身份既已明确,妾可以成为您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