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勾结漕司贪墨赈银五千两,证物俱在!朱高燧猛然拍案,震得沈淮血渍账册溅开墨点。
我瞥见陈瑛倏然起身,官袍绣金麒麟活似要扑出:都察院查得杨荣去年秋赈灾时,确曾支取漕粮银五千两,然账册所记却入'修缮仓廒'项...
荒谬!赵启终于暴起,漕运司库吏早被革职,如今攀咬旧主,岂非刑部屈打成招?
陈瑛却冷笑掀袍,自袖中抽出半幅染血的绢书:王大人,此乃杨荣亲笔书信,嘱漕运将霉米掺入赈粮,末页还押着朱印!
杨荣,漕运司库吏指证你受贿五千两,你可认?朱高燧拍案声震得梁尘簌簌。
杨荣额角青筋暴起,却仍昂声道:臣清政五载,何来赃银?那瘸吏分明是被革职怀恨...
怀恨?谢晋忽然冷笑,自袖中抖出一叠漕粮账册,去年赈灾粮案,你批注'霉米无害'的朱批可还在?
杨荣呆立当场哑口无言,额头冷汗直流,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堂内骤然死寂。赵启鬓角沁出汗珠,郭资正以袖掩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朱高煦倏然拂袖:三司既验得实证,杨荣当押昭狱勘问!
且慢!一声断喝自门廊传来。金忠踉跄入堂,袍袖犹沾着雨渍:杨荣若入狱,赈灾漕粮调度必乱!恳请三司暂缓...
朱高燧狞笑截断:金大人莫非要作中人?锦衣卫可等不得!他眸中寒芒骤亮,张軏已率十二校尉踏阶而入,绣春刀映得烛影乱颤。
赵启猛地站起,袍袖扫翻茶盏:锦衣卫擅闯公堂,成何体统!
体统?朱高燧冷笑掀袍,足尖踢起沈淮尸身旁那袋霉米,三千石毒粮已运往淮安,漕船仓廪可验!杨荣私通漕司,害民贪墨,这体统二字,本王倒要问问,你们该如何书写!
陈瑛忽然躬身:臣附议汉王。按大明律,贪赈银逾千两者当剥皮揎草,况杨荣私通漕司害民,昭狱勘问已是恩典。
他话音未落,王彧亦点头:赃证确凿,押狱候审方合律法。
赵启颓然跌坐,指尖抠进案缝。我垂眸掩住笑意——陈瑛那封所谓\"血书\",分明是谢晋仿杨荣笔迹所造。
三司表决时,方宾竟也附议汉王,原该中立的大理寺,此刻竟成了汉王党囊中物。
此言如雷劈裂堂顶。陈瑛倏然拍案:都察院接漕民血状十七份,杨荣名下田庄亦囤积赈粮!证据确凿,拿下!
锦衣卫铁链拽地声骤响,杨荣被押过时,他袍角散出的沉水香,与沈淮尸身腐味混作一团。朱高煦拂袖离席,我随他步出公堂时,檐角雨丝正斜斜扫进廊下,湿了金字匾额。
张軏忽在阶下低语,昭狱暗牢已备好'请君入瓮'的礼。
我颔首望向乌云翻涌的天际,太子东宫那片琉璃瓦,怕是要蒙尘了。
沉香木榻上的冰裂纹瓷盏沁着凉意,我指尖划过盏沿时,瓷釉的细纹恰似此刻密报上蜿蜒的血线。
朱高煦掀帘闯入的刹那,烛火正舔舐着三司会审的名单,纸页蜷曲成蛇的声响与他靴底碾碎青砖的动静交织成危险的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