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肖真真帮忙打探消息，这也是无智师太与其他诸师商量之后方提出的请求。

以往，这类在非人界中打探消息的事，素来是黄秋的强项。怎奈何，他如今蹲了大牢，总不能越狱出来自个儿为自个儿查案罢？

这事，对于肖真真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处。他老大是曲江龙君，自己亦有几个说得来的狐朋狗友，听个墙根儿啥的，并不在话下。只是，先前因宋仪娉几被强卖一事，他曾被无智师太训过，如今陡然师太和气，颇感不大适应。

虽则这个请求不难，不过，他还是没有贸然答应。于帝都，他已是过客，这里不再是他的地盘，他还是要向曲江龙君禀报一声的。不过，他为了自个儿面子，自然不会说得那么直白，只说：“崇恩寺与曲江虽少来往，可两处相距不远，也算是个邻居。邻居有事，还能不搭把手么？只是，具体需要多少人手，我得向龙君打个商量，否则就我一人，纵跑断腿，也不够用的，只怕还会耽误正事。”

曲江龙君原本就是个有眼光有才干的，否则也不能得到云梦泽龙君的青眼啊？听了肖真真的回禀，他反复思忖，觉得还是可以搭一把手，帮这个忙的。

一般来说，非人是不会介入到人族的纷争去的。这是个三界间不成文的规矩。不过，这个忙，倒是可以打擦边球。一来，黄秋是泥鳅精，他们帮着打探消息，也算得上是帮黄秋的忙。二来，无相庵素来紧守门户，少与外界来往；若能借此与无相庵搭上交情，或许将来又能有用得着的时候。更何况，其中还有崇恩寺——那几位老和尚，尤其是方明大师，决不可小觑，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呢？

曲江龙君既点了头，还指派了一个属下给肖真真跑腿使唤。他这姿态，做得委实漂亮，令崇恩寺诸师深感这位邻居值得交往。

根据晨鸣传过来的消息，定国公手下之人，倒也查出了点线索。谢二公子的死的确有不寻常之处。前半截，两人斗殴之时，是在桐华街上，目击证人不少，先前不敢作证的，现在或哄或逼，总算说了实话，确实是谢二公子自个儿从马上飞出去，跌断了手臂。临被抬走时，还嚷嚷着要报仇呢！可到了后半截，那转折可就太快了，隔了夜就咽气，正常人都不带这么死的。

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无凭无据，刑部是没法到谢侍郎府上去搜查的。问询了几个当事的下人，只统一口径地咬死是被黄秋打死的，其它一概不知。对于这些人，他们也不能刑讯逼供，只能让他们在供状上按个手印。

倒是乐郎中那里，有了一点点进展。

乐郎中，乐仁堂的当家人，是先帝时致仕的太医院院正的亲弟弟。他虽不曾在太医院当过差，可医术一点也不逊于其兄。只是，他擅长的是骨科跌打之类，名气上不如其兄。

据乐郎中的家人讲，当日，乐郎中正在后院查看新炮制成的一批药，就被谢侍郎府上的管事请去了。不到两个时辰，他便返回。据其子回忆，返家后的父亲面色轻松，并不像遇上了什么大伤重伤的样子。他还吩咐儿子要再准备几幅用于固定断肢的夹板，说是后面要用。

当夜，乐郎中照例是在书房里整理当日的病案，身旁并无侍候之人。然而次日清晨，家人发现他躺在书房冰冷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咽了气。身旁，是打翻的酒壶和酒盏。

乐家人对于外面流传的关于乐郎中是半夜喝冷酒引发旧疾而暴毙一说，起先并不出来澄清。不过，不知是突然想通了还是怎么着，待刑部捕头来上门查案后，他们便否认了那个流言，说：“父亲素来有整理案例后喝点酒的习惯。那酒是父亲自泡的药酒，他喝了几十年了，甚事都没有，怎么单就那一夜出问题了？且，当日的病案也被打翻的酒给浸坏了，整本病案都糊了，一个字也看不出来。”

自然，谢二公子的病案也就看不出了。

乐家人是世代从医，在乐郎中的尸体被发现后，他们第一时间查验了酒壶和酒盅，却没有自残酒中发现有毒。酒，依然是自泡的药酒，可乐郎中难道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身体，要三更半夜地去喝于己有碍的冷酒么？

种种线索，无不暗示着乐郎中的死当非正常。可乐家人自己都查不出死因，刑部的仵作更是没手段了。

乐郎中的死，到底与谢二公子的死，有没有关系呢？

定国公那厢，能查到的就是这些了。其余的，非暴力难以继续。然，谢侍郎的府上，是没法使用暴力的。且不说他是皇上的母族族人，就其三品官衔，那也不是刑部捕快能在里面撒野的。

幸而，老天给了宋仪娉一双明亮的眼睛，令她从街上南来北往的芸芸人海中，毫不迟疑地认出了肖真真。

也幸而，肖真真肯帮忙。他真心实意地做了几天苦力，亲自潜入谢侍郎府上探查。数日后，便有消息传来，并借着空依和晨鸣这条线，递到了定国公手中。

肖真真化出鲤鱼精的原形，尾巴一摆，便顺着暗河游入了谢侍郎府内的花园。这时节，虽已入冬，但尚未降雪，花园里的池塘上并未结冰。肖真真潜藏在湖石下，悄悄地观察这水面上的动静。

花园里，来往的丫鬟仆妇并不少，然而气氛沉重。谢二公子方下葬不久，府中的白缦还未撤尽。下人们个个屏气敛声，都是倒吸着气地小声说话，就怕有个不妥。这时候，惹了主家上火，挨顿打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