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没亮,李母就叫醒了李昕伊,说要带着他去隔壁的吴阿公家。
李心一才十岁不到,正是爱困要睡的年纪。但是放牛一事事关李家的民生问题,家里很快就要揭不开锅了。李昕伊强撑着起身,去井边打了桶水洗脸。
天蒙蒙的还未亮,井水正是最凉的时候,李昕伊被冰得一激灵,瞌睡虫呼啦一下全跑了。
很好,这下不能更清醒了。
吴阿公在镇上有营生,每日天一亮就会离家,天一黑就会回来。因而母子俩顾不得吃早饭,就急忙忙地去吴老头家,生怕让人家等急了。
李昕伊以为的“隔壁”其实在村的东头,也不远,墙壁只隔了几好十层。
吴阿公此时正在吃早饭,一碗白粥配几碟小菜,看到李心一母子俩前来就立刻招呼他们一起吃。
李母去锅里给李昕伊盛粥,她自己却不吃,只示意李昕伊坐下吃。
李昕伊便坐下来了。
李母说:“心一那个爹去得早,心一又小,我一个寡妇人家,带得到他十岁,却是不中用了。好在心一从小就懂事,家里家外能帮衬我的都会做,是个勤快能干的。”
吴阿公呼噜完粥,用手抹了下嘴,朝着李心一母子道:“我这大门过去,沿着这条小路进去。”吴阿公指了指门前酸橘林中间的一人宽的小路,“走一百步,前面就是个水洼,水边的草长得很高,又栽着几棵垂杨柳。天不热的时候,可以把牛赶过去,牛渴了就喝水洼里的水。天热的时候,水洼里水浅了,就沿着水洼朝北走,牛识得路,只半炷香时间,就到了那溪滩,那里拴着很多的牛。”
李昕伊第一次吃这掺着小米和扁豆的粥,混合的味道让他有些不习惯。
“你早上来,只在我这里吃饭。日中的时候,你阿婆会给你留饭,你把牛拴好,吃过饭再回去。只一点,溪滩那边水深,切莫贪玩,更莫懈怠。日落的时候,你把牛牵回来,我折几个钱给你,你也好买些零嘴吃。”
李昕伊艰难地吃完了粥,和着李母向吴阿公道谢,再三表示定会勤谨绝不懈怠。吴阿公于是从牛棚里牵出一条黄牛来交给李昕伊。李母则殷切地嘱咐李昕伊水深莫贪玩,凡事小心,早出晚归别让她挂心。
李昕伊连连点头,就差发誓写保证书了,李母这才抹着眼泪,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布包,塞进了李昕伊的衣襟里。
“儿啊,娘虽供不起你去学堂,但是两本书还是买得起的。你放牛时可用来解闷,莫将夫子教的都忘光了。”
李昕伊一脸呆滞地盯着胸前鼓起来的部分:“……”
李母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眼里含泪地回去了。
吴阿公已经出门了,这下只剩下了李昕伊和他未来的工作伙伴。
李昕伊打量着在一边温顺而安静地站着的黄牛姑娘——黄牛姑娘长得很清秀,褐色的眼睛大而水润,琥珀色的萝卜角小巧地立在耳旁,全身长着棕黄色的皮毛,任凭李昕伊从头到蹄地打量她,她只小心地甩着细细的牛尾,偶尔低下头啃着地上的草茎。
李昕伊牵着绳子往前走,黄牛也不用等人驱赶,熟门熟路地迈着蹄子,穿过酸橘林,一路向小水洼走去。
水洼其实并不小,至少在李昕伊眼里,可能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此时太阳已经渐渐从山头上露出来了,将水面也染成了桔红色。
有早起耕作的农人们扛着锄头,走在田垄里,李昕伊知道他们是要回去吃早饭的。
偶尔有农人拎着木桶来水洼边提水浇地,看到李昕伊时,都会露出一个类似“慈祥”的微笑来,“来放牛啊,去前面溪滩,往前直走,那里草多。”末了还要夸一句“这黄牛不错。”
李昕伊就懵懵懂懂地往前走,黄牛姑娘是真的识路,蹄子撒得欢快。
梅雨季刚过去不久,河床裸·露着一小片,已经有不少水牛趴在水里,溪水欢快地从牛的身边趟过。水牛聚集的地方在溪水的下游,灰黑色的皮毛被水浸得发亮。
黄牛姑娘飞快地找到一块水草丰美、树荫浓密的宝地,然后“哞”的唤一声,李昕伊去将绳拴在附近的麻柳树的树干上。
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了,空气渐渐地热起来,李昕伊于是走出河床,爬上了河岸。麻柳树高大粗壮,枝繁叶茂,正是庇荫的好地方。
李昕伊看着河下面的黄牛,从衣襟里掏出李母给他的布包。他有些好奇,古代的书他没正经见过几本。
他捏着书蓝色的一角,捂得久了,还带着一点体温。
然后,李昕伊笑不出来了。
幼儿启蒙读物——《三字经》、《千字文》,配上粗制滥造的装帧和印刷。
以及无处不在的蚊蝇。
李昕伊没料到水边的蚊子那么多,身上的布料完全遮不住蚊虫大军的袭击。
至此,李昕伊的心态已经完全爆了!
莫名其妙地穿越也就算了,别人穿越不是贵公子就是太子和王爷,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他现在真想做个吴逍然的小人,然后狠命地扎它,要不是那个恶劣的男人非要什么旅行,他现在也不会来到这个异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