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打扫过的符文学实验室到处都是灰尘, 自从温莎离开朱诺斯, 这里鲜有人来。其他符文法师都有自己的实验室,而现在还在使用公共实验室, 且有使用资格的就仅剩温莎一人。在无力创建自己的专属实验室的情况下, 温莎干脆就把公共实验室当成自己的实验室使用。
他是唯一有钥匙的人, 但现在问题是, 钥匙没有他在手里。
粉尘呛得温莎直咳嗽, 灰蒙蒙的尘雾洒得到处都是, 弄得他好像从面粉堆里钻出来。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实验室窗户旁边,打开窗户。常年吹拂朱诺斯, 带有魔法能量的风吹散粉尘。
十月底晨风料峭, 却透着一股自由的滋味。温莎上半身探出窗户,用力吸进好几口清冽空气, 再重重地将它们从胸腔中连同连日来的郁积一同吐出。
虽说现在看上去有些狼狈,可温莎的心情十分愉悦。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从他被赖安在小巷内袭击的那一天开始,他总是感觉精神不振,疲惫不堪。
实验室在六楼,没有钥匙的温莎只好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爬窗户外的楼梯。
公共实验室所在的建筑, 会在窗户旁边修建防火救生梯。因为这里实在太容易发生爆炸和火灾,特别是处于三楼的炼金实验室,如果哪天没有漫天黑烟与爆炸, 除非是朱诺斯城受到了军队攻打, 或者世界末日降临。
拿了些需要的魔法材料, 温莎轻巧地从救生梯下了楼,赶往另一个需要他施法的地方。
处于朱诺斯的古老隐蔽城墙之下,有一个废弃的符文传送阵建筑。现在朱诺斯的传送阵都建立在,星辰之塔下的能量节点附近,都是单向传送门,只能传出不能传入。在实验室内的临时法阵则相反,只能传入不能传出。而在废弃的符传送阵处,是朱诺斯城唯一的双向传送门。
处于安全因素考虑,月神路西恩停用了这个法阵已经很长时间。作为符文法师,温莎的魔法导师曾经带他来过这里,他们不是处于要修复魔法阵的考虑才在此进行工作,而是单纯的研究。当时温莎没有想到,自己当日的研究竟然还能够派上这种用途。
撩开布帘与蛛网,温莎站到了传送法阵中央。他一边缓慢后退,一边将大把的石英石粉末洒上地面。原有的符文石已经被拆除,只剩下四周的六枚漆黑光滑的充能柱。
现在,温莎需要一枚能量足够大的召唤符文,用以召唤还在凯拉尔城的那些家具和餐具。
即使是在符文法师里面,温莎的绘图技巧都可以算得上是准确而快速,甚至可以说是高超了。不过十几分钟,他就完成了一项大型符文召唤阵。在绘制的过程中,即使是每个脚印他都考虑周全,准确得如同用最为精妙的工具最标准,也量不出来误差。
顾不上擦掉手上的粉末,温莎立即跑到充能柱旁,扭动每一根柱子上的开关。
能量开始聚集,石英粉末在昏暗的房间内,如同萤火虫一般闪闪发光。
快来吧,小家伙们。温莎想。
很快,召唤法阵起到了作用。先是最先被画上转移符文的银质餐具,而后是黄金座钟。接下来,来自于遥远大陆的陶瓷器、丝绸窗帘、厨房的昂贵香料、银质烛台甚至是挂在墙上的画像和沙发,都一一被传送而来。差点发生雪崩,如果不是温莎用身体顶住,肯定会产生雪崩。
受到重力的作用,它们哗啦啦地掉了一地。某些银质餐具被压扁,而有些陶瓷器则被摔碎,银质烛台戳破画像,香料撒得到处都是,捡都捡不起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了这间狭窄的房间,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味道,呛得温莎直打喷嚏。
看着一地狼藉的各种物品,温莎在感觉痛快的同时,也感觉有些心烦。他偷走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想要换取金钱,还不如说是单纯的泄愤。
现在,要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却让温莎犯了难。
正在温莎站在一堆财宝前,因犯难而皱着眉头时,莱昂内尔在凯拉尔城,金狮子爵的公馆内,也因房屋失窃而眉头紧皱。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温柔和煦,阴冷而又克制的声调吓得屋内的仆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若不是亲眼所见,物品在眼皮子地下消失这种事情,任谁都无法相信。
更糟糕的是,他正坐在沙发上面生闷气,沙发都能够凭空消失。再也没有比着更诡谲的事件了。莱昂内尔环视一圈,他目光所及之处,仆人们就低下头,谁都无法说出来原因,而莱昂内尔本人则猜到些许。
客厅内沉默许久,才有不识相的马夫过来问:“主人,你还回丹古堡吗?”
“去把雪鬃牵来。”莱昂内尔冷冷地说,“来两个人和我一起,去朱诺斯城。”
与此同时,放弃处理那堆财宝的温莎去了一趟提里安法师协会。他不仅结清所有的欠费,还提前预交了一年费用。而后,顶着一脑袋灰的温莎回到他的出租公寓,结清房租之后,退了租房。做完这一切,温莎只感觉浑身都不舒服,特别想要好好洗漱一番。好在他还有一天期限,在明天早上之前,进房子拿走他的私人物品。
许久没有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温莎推门那一刹那,恍若隔世般的情感迅速涌来。自从十六岁自己租房子独立生活,温莎在这间简陋得只有最基本家具的房子里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夜。曾经无比熟悉的房间变得十分陌生,好像他踏入的是他上辈子生活过的地方。
房屋好几个月无人居住,地面上已经积累下一层薄灰,脚一踩上去,尘土飞扬。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些,温莎洗干净水壶,又去楼下的水井里打了一壶水。
十月底的朱诺斯气温并不高,即使是在白天,脱光衣服用冷水擦身,也可以把人冻得瑟瑟发抖。条件有限,温莎只能咬紧牙关,不让牙齿上下乱碰。他对着镜子擦洗身体,仿佛在进行什么仪式。
温莎听过有这种仪式——痛苦女神的教徒会在大冬天把身体浸入冷水,整个身体都浸入,水没过头顶,直到快要被窒息时才浮出水面。他们用这种近乎于自虐的办法,来获得神明的认可,同时证明自己对教义的忠诚以及顺便净化肉体和灵魂。
毕竟他们信奉——只有痛苦与死亡才人人平等。
温莎不喜欢自虐,这种情况下擦身只是迫不得已。温莎不由得在镜子里面打量起自己来。他比自己记忆当中的要胖一些,皮肤也比以前要光滑。和以前的自己相比,现在他的身体总是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气质,无论是锁骨还是颈窝,腰线还是肩膀,总觉得莫名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