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溪边,流水潺潺,脉脉依依,若不肯离。
浣纱素手,盈盈纤纤,水携纱过,纱绾指间。
从来都是云霞叆叇的仙山,自然不会暖和到哪里去;水流汩汩的溪边,寒气更是四季缠绵,瘦小的身躯只着单薄长衫,难免瑟瑟。
十指捞起广袖直至臂弯,才是勉强不湿衣;忽然间盘得松散的青丝又从肩头滑下,卒入水中。十指连忙去捞,臂弯的衣袖却又蓦地滑下,在水中匀开一片半透明的雪白。
缥缈努努嘴,衣服半天干不得,不会还要再练个御火术吧?
小苕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笨缥缈,头发不会扎就算了,洗个衣服还穿得这么拖沓!”
“你倒是给我找一件方便的来啊!”缥缈怒。仙界个个会法术,有多少人还像她一样觉得裙子碍事的?
小苕不说话,她低下头继续洗她的衣服。昨天自己倒蛮懂事地穿了套齐腰襦裙配大袖衫,现在洗起来没有那么多件,勉勉强强地洗大袖衫还能洗干净一半。洗到这里,她又停下,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小苕。
恕她真的不会洗啊!
小苕一脸嫌弃,估计对之前的事依旧耿耿于怀:“元君的意思就是,你独立完成。”
她眨巴着眼:“小甘薯你不能这么绝情的是不是?”
“叫我小苕……”小苕幽幽别开脸。
她不理会:“小甘薯啊,你看你长得这么可爱,头上的花又那么漂亮,一看就知道你道行高深、法力无边。能力越大责任可就越大啊,你难道忍心看着我一个不会法术的弱女子彷徨无奈,自己明明有能力帮忙却无动于衷么?”
“我觉得元君让我跟在你身边,我的责任就已经超出我能承受的范围了。”小苕扇动翅膀,绕着她飞了几圈,“还有,一个上山下水无恶不作的人,居然是弱女子,真让我开眼。”
说罢小苕就飞走了,她怎么也抓不住。在心里恼了一会儿,她还是无可奈何地挽起袖子,继续勤勤勉勉做她的浣纱女。
一件大袖衫三次差点儿被水冲走,足足洗了两刻钟。她还是连引水诀的口诀都没想起来,只好把大袖衫拧了个半干不干,丢在盆里,拿起下裙——
咦?
她的目光无意扫过某处,忽然愣住了。
六月十七日午时,蝶宫南宫水榭亭见。
——纸张很大,但是上面只写了一行娟秀的蝇头小字,给人一种蚁行荒漠之感,说不出的奇怪。
缥缈莫名其妙,好好的一张纸,干嘛把字写得那么小,看都快看不清了好吧?
她小声又念了一遍纸条上的话,越发地好奇给她写纸条的是谁。纸条似乎是别在了她的衣服上,估计用了点儿法术,才是没有掉下来。那么就说明给她写纸条的人对她是否可以看到这张纸条很是在意了,否则也没必要弄得这么麻烦。
那她就……去会一会这人?带上云潺,再拉上小苕“有难同当”,估计着也是够的吧?
总不可能再遇上一个和玄机一样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的不是……
“缥缈?”身后忽然有人唤她。
缥缈赶紧转过身去站好,双手背在身后,偷偷将纸条塞进袖子里。这才定睛一看,原来是青羽。
“师父你去哪儿了?”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和自己说上几句话的人,缥缈厚着脸皮凑了上去。
青羽依旧一脸的冷淡:“我出去一个上午,你就洗了件大袖衫,真行。”
“那是那是……”话出口缥缈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改口,“不对不对,我我……我就是……”
“比较勤劳,不想用法术?”青羽十分自然地接了话。
饶是她再笨也不会听不出来师父这话里满是讽刺,可看着师父一脸真伪难辨的认真,她实在没话反驳,只好再次厚脸皮,连忙岔开话题:“师父,话说引水诀究竟怎么用啊,我研究了好久也没见弄起一滴水来。”
在教徒儿这种事情上,虽然师父不咋愿意收徒,但是教得却是乐意得很。果真她此话一出,青羽立马就没多说一句话,轻声把口诀念了一遍,指尖白光一闪,顿时一条水柱自水面拔起,直冲云霄,最后四散落下,纷纷扬扬,打湿了一片的树叶。
“最简单的,水柱。”青羽道。
水柱……确实是最简单粗糙的引水法术了。可见师父对她是多么地不抱希望。
时时刻刻想放弃的感觉啊……
她努努嘴,思考思考发现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抗议的资本,只好默默地闭了嘴。
在师父的监督下,她乖乖地练了引水诀,虽然说误伤了不少花精木精还差点儿把师父打得一身湿,可好歹她也是把衣服洗完了。
“要是没有我,你现在晾出去的只能是一把破布条子。”青羽看着她手上水滴答滴答淌的衣服,面无表情。
缥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徒儿谢过师父了?”
青羽……
她头一次看见师父的脸色这么难看,莫名地,心里居然有些小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