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了。”
风彦窘迫一笑,发觉祝治等人也在, 她披上衣问道:“不知诸位前来是……”
白棠笑道:“你睡糊涂啦, 天已经亮了。”
“是亮了。”
风彦望向窗外, 他心底满是忧愁。但只要想到回京他便惶恐。自当年失误后,他敢再涉及朝政之事,更不敢见父王母后。
“王兄一时兴起,可是要百姓做陪葬啊。”
风彦耳畔仿佛又传来当年的嘲讽, 他甩了甩头, 清醒后才从床榻上站立起来。
“您没事吧。”
崔远刑突然开口道,这人与风彦关系近, 但一向沉默寡言, 若不讲话, 旁人一时还注意不到他。
风彦道:“无事。”
我看问题大着呢!
白棠暗道一句,随众人出了下楼。要说仙中不愧是第二都, 能有如此繁华, 主要是物贵, 酒楼也坑人,不过是一碗青葱小面,也比别地贵了个几倍。那碗面说好听些清淡,说难听就是清汤寡水, 食之无味, 面硬如嚼蜡。
直到离了酒楼, 她心底还不停犯嘀咕。
“姐姐觉得那面好吃吗?”
白棠不禁问。
“尚可。”
秋颜宁轻笑, 摸了摸她的头。其实重活一世, 她对于吃穿早已不再不讲究。
当年馊饭和沙子,再不济生吃草饮蛇血,那时没人会待一个被废的罪人好。在她看来,再好于再差并无区别,入嘴都是一个味,但她确实爱的白棠做的吃食。
不等白棠再道,就见秋颜宁又道:“我觉得小棠手艺最好。”
她顿时没了抱怨,嘴上嘟囔道:“你又打趣我!”
不过只是一瞬,她又想起方才,便低声问道:“姐姐为何要我引出杨大哥的梦魇?”
昨夜那梦自然不是巧合。她虽实力尚浅,但好在风彦只是凡人,再加心境脆弱,要引出风彦的梦还是容易。
秋颜宁叹道:“此事对他重创极大,可若因此少了位心为黎民的贤人,那未免太可惜了。”
白棠点头道:“他当前之状,怕正是某些人所盼。”
她不懂那些朝中弄权者与阴谋者,却还是知道这个道理。昨日听人提起,对央国王室多少有了几分了解。此次若是争位,风彦无疑优势最大。且不说出生正统,是顺位第一人,就说其母更是出生贵族集团,同为八支之一,背后势利极大,在朝中又有许多娘家人。
如此优势,可好巧不巧,风彦偏偏折在治水一事上,心神受挫无心争位不说,更怕回京。
秋颜宁又道:“不过,风彦并非为王位首选。”
白棠接下话茬,问:“这是为何?”
秋颜宁道:“他心性不坚,仁善执著却不适合为君,再加他太在意旁人所想,央国诺大,往后何止治水一时?还有他那帮兄弟,与外国虎视眈眈,种种事件他如何摆凭?”
“若有一世人皆反他离他而去,他又会如何?”秋颜宁问。当年的她,处境可远风彦更难堪。
苟活十几年是为何?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亲缘,为了一个公道,为了白棠的一句话。
在白棠未死时,她无数想一死了之,但这丫头却道:若死了,您便什么没了。
死了,什么也没了。
她为了这句话,捱了十几年。
“白秋姑娘所言有理。”
忽在这时,张之寅走进马车。
他一脸惭愧道:“可惜殿下他……我愧为人师啊。”
秋颜宁眼底讶意转瞬即逝,她竟忘了风彦之师:张施。
传闻张施号名极多,想来张之寅便是其中之一。此人心正直,但主张礼道与平爱,作派也是谦卑礼让又温缓,此法却真断然劝不住风彦。
想着,白棠却回礼道:“您何不激他一下?”
张之寅恨铁不成钢,气道:“哪里没激过,可奈何他……之后我便不提了。”
秋颜宁道:“您是师,再激与他而言不过是教,可要是换作旁人——”
张之寅明了,捋了捋胡须道:“我懂我懂。”
一时几人心照不宣,只是互望一笑。
此时,尚不知情的风彦还在恍惚中,不知众人早已商议好……
“且慢。”
行至日暮,他发觉不对,勒马对众人道:“这不是往京的路。”
祝治闻言摆手:“嗨,您往前走就是了。”
风彦皱眉,但见众人如常,便继续驭马往前,可不等他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落魄村庄。此地位东北与西北交界,更是沙江流过之处。
“这是何意?”
风彦心一紧,握紧缰绳回首望向众人。
苏宴道:“殿下可敢面对这沙江?”
风彦吸了口气,正色道:“有何不敢?”
这次唤祝治问:“您真敢?”
“您敢吗?”
“当真?”
“莫不是骗咱们?”
一句句质问犹如魔音,又似刀剜在风彦心上,他不禁后退,回首看着滚滚怒江。
只看了一眼,他便尖叫一声,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看见了!
他看见沙江中满是浮尸翻涌,他们嘴中还在咒骂自己,而那一张张面孔他太熟悉。不等他反应,电闪雷鸣后暴雨倾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