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巾上插着根蓝色长翎作装饰的男孩子跑到了镇口，怀里抱着一个小木桶。他看了回镇的二人一眼，明显没怎么放在心上，很快又低下头，掀开了木桶的盖子，两手捧着木桶，晃荡了两下，试探着想一口气将桶里的污水全泼进镇口的小水沟里。

小水沟只有一步宽，镇口左右两边各有一条。沟里的水很是清澈，如果是在夏日，经过的人低头这么一看，准会觉得凉爽起来。

蓝翎男孩很踌躇，因为他不想把污水溅到水沟外的地方，若是脏了路面，就太不好了。

方渝走过去，问道：“需要帮忙吗？”

蓝翎男孩看了他一眼，这一次时间稍微长上一些。良久，他不答反问：“你们不是我们镇上的人吧？”

“不是。”

“怪不得看起来很奇怪。”他自言自语道。

“需要帮忙吗？”方渝重又问了一次。

蓝翎男孩将木桶小心地放回地上，脸有些红，说：“不是我力气小……”

方渝忍俊不禁，心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些爱面子，于是说：“你的力气已经很大了——你们镇上和你同龄的孩子力气都是这么大的吧。”

蓝翎男孩抿着嘴点头，隐隐有些高兴。

陆一麾走过来后，直接弯腰端起了地上的木桶，很轻松地将它倾斜过来，慢慢地把桶里的污水都倒进了小水沟里。

“这水沟这么干净，把污水倒在里面……”

陆一麾话未说完，但蓝翎男孩听懂了他的意思，解释道：“这两边的小水沟自净能力很强，不用担心。”

他边道谢，边从陆一麾手里接过木桶。

方渝听着他们说话，不知怎的又想到了之前自己和男孩的对话，突然有了点什么触动，问道：“你们镇上和你同龄的孩子……包括女孩子，力气也和你一般大吗？”

蓝翎男孩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来，迟疑着说：“……不然呢？”

“那大人们呢，男人和女人能举起的东西重量有差别吗？”方渝又问。

“自然是一样的，我妈妈和爸爸轮流做家里的各种家务，前天才换了两扇落地窗。”蓝翎男孩不懂方渝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他觉得这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一麾若有所思，偏过头来小声问方渝：“你觉得性别是个突破口？”

“突然想到的，我觉得不是没有可能……昨晚上，你也看见了，十二个祭祀者，只有一个是男人，在这个声称绝对公平的地方出现这种事，不得不说，很让人在意。”方渝说。

“你会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更何况还偏巧是在这个唯一的男人身上出了差错，黑女神转了过来，打碎了他的盘子……”陆一麾摸了摸下巴，话锋一转，“但是我直觉，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蓝翎男孩听见两人低声商量着什么，却听不太清，抱着木桶又踌躇起来，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方不方便打断他们说一声告辞。犹豫了一小会儿，他还是决定要回家了，便开口道：“先生们……实在是，太感谢了，你们心地真善良……我、我得回家了，期待下次再见。”

方渝将目光转向他，出声拦住：“稍等片刻，是这样，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蓝翎男孩将木桶又放回了地上，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说：“我还没上多久学，懂的知识没有太、太多。”

“不用紧张，并不是要考教你什么。我们想问问你……知道公平神吗？”

蓝翎男孩点头。

“那你知道怎么祭祀她吗？”

蓝翎男孩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觉得二人不是坏人，告诉他们也无妨，于是开口道：“每家每户都捐一块布出来，大家一起做出十二个精致的祭祀娃娃……按规矩附魔以后，放到神殿的礼仪格里，哦，还得烧十二只瓷盘，材料是特制的，也搁在里面，让娃娃坐着。”

“多久做一次呢？”陆一麾问。

“每年一次。”

“祭祀呢？”

蓝翎男孩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陆一麾问的什么，想了想，道：“每晚都会有一次。日落西山的时候还能听到娃娃们给神唱颂歌。”

“为什么有十一个女娃娃，男娃娃却只有一个呢？”方渝问。

“你怎么知道？”蓝翎男孩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又释然了，并不怎么在意，“神分配给他们各个的职责是不一样的，笼统来说，十一个女娃娃负责的都是相似的，唯一的那个男娃娃负责的……则刚好相反。但是，这十二个职责同等重要，不分高低优劣，只是用性别做个小的区别而已。”

“公平神不会觉得，只有一个男娃娃不公平吗？”方渝又问。

闻言，蓝翎男孩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默了会儿，狡黠地笑了笑：“怎么会呢，这样刚好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