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是花木扶疏的小院，远山青黛，近处落英缤纷。

顾清越把院里唯一的小凳子搬出来，放在树下，趁着大好春光，悠闲自在的晒太阳。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本就是枯荣有数，得失难量，活在当下，不如让自己更舒坦些。

树木繁盛，枝头抖落一地花瓣，顾清越慢吞吞的掏出了两个空酒杯，放在桌子上。

坐在树上的人望远方，坐在树下的人往上望，梨花纷纷扬扬，落满了小山坡。

顾清越看了一会儿，朗声道：“树上的朋友，可否下来一聚？”

树上的人闻言，在空中轻轻一跃，落在地面，卷起地面上的花瓣，她身着云纹蝴蝶裙，面貌寻常，但是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迷人又可爱：“你怎么发现我的呢？”

顾清越笑道：“你在树上我自是发现不了，但是你身上的酒香却是暴露了你。”

姑娘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坛酒：“说来咱们也是老相识了。”

顾清越道：“此话怎讲？”

姑娘答道：“那天你见的白衣道士是我扮的，我是教里的右护法，云雪，第二天绑你的那人是我弟弟，云青。我今日前来来是赔罪的，当日冒犯了你，实在抱歉。”

她说着，拿起杯子倒了两杯酒，酒色清澄如琥珀月光。

顾清越不在意的一摆手，酒香伴着悠然花香，东风袅袅：“你今日请我喝酒，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云雪嫣然一笑：“你这个人，倒是比传闻中好上了太多。”

顾清越苦笑：“算了吧，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云雪用手支着下巴，娇俏可爱，突然压低声音：“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顾清越端着酒，面上茫然：“什么怎么样？”

云雪跺了跺脚，脸上浮起红霞：“我弟弟长得如何？”

顾清越喝了一小口酒，回想了一下，得出结论：“好看。”

云雪把头低了下来，声音更害羞了：“那你觉得我和弟弟哪个好看？”

顾清越差点一口酒喷出来，这世间男人有男人的好处，女人有女人的妙处，哪儿有把男人和女人放在一起比较的道理，更何况是兄妹之间，不过他还是认为云青好看一些，当然，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他又咽了一口酒，斟酌了半天：“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比较，倒是有些奇怪了。”

云雪一边摇头一边追问：“不奇怪，就面容而言，你觉得我和他哪个生的更好？”

顾清越心想，这要说实话了，也太打击人了，他叹口气，“你是水做的女子，自然比我们这些泥做的男人要美上三分。”

云雪的眼睛亮了，“真的吗？”

顾清越有点心虚，没抬头，轻嗯一声。

云雪笑起来明如皎月：“你是第二个夸我好看的人。”

顾清越奇怪道：“虽说如此，但你口中那个弟弟倒是比你看上去年长些。”

云雪嘟嘴道：“女人都是水做的，我看的自是年轻一些。”

顾清越：……

云雪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咬唇迟疑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顾清越倒酒的手停了一下，顾翎的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不动声色的继续倒酒：“谁知道呢？”

云雪撇了撇嘴：“我倒是有点喜欢你了，你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这么一说，我们倒是天作之合。”

顾清越抬头瞟了眼云雪，面露讶然。

云雪沉默，她想了很久，像是问自己又是再问别人，带着些许苦涩的开口：“若是喜欢一个人，能有多喜欢？”

顾清越微怔，垂眸道：“我不知道，若是你呢？”

云雪拿酒杯遮住脸，看不清她的表情：“若是我，那便是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又活泼起来，开始长吁短叹：“哎呀呀，好端端的喝个酒，喝的这么伤感。”

顾清越摇摇酒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酒喝得多了，想的便也多了。”

云雪调皮的眨眨眼：“还好你不喜欢女人，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这么会哄女人，怕是会伤了很多女人的心。”

顾清越脸上一抽，满脑子都是那句“还好你不喜欢女人”，自嘲道：“那我只能去伤猪蹄子的心了。”

暮色降临大地，天边燃起绚丽的烟霞，远山传来缥缈的笛声，已是傍晚。

云雪突然抓住顾清越的手，向后滑动三尺，两人一起躲在树上，她的眸光清明，哪儿还有半分醉意。

两人交换了眼神，不一会儿，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前面的人一身黑衣，袖口露出隐约红色暗纹，气质高华凛然，面色苍白，那双眸子漆黑如墨，眉宇疏寒，却透着几分诡异的华美瑰丽。

顾翎跟着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