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早就到了,坐在车里看着两个小孩并肩而行的身影,一根接一根抽起烟来,香烟能平息焦虑感这个认知几乎已经和呼吸一样自然,纵使他心里明白更多的是心理原因作祟。人行道旁的绿化带上沾满了尘土,草叶里的水分都被日光蒸干了,蔫巴巴耷拉着,毫无生气,谢晚觉得他和这些草叶糟糕的状态差不多,暗骂自己真矫情,可是没办法,怎么都忍不住这可笑的想法。
窗户大开,缭绕的烟味还是散不开,弥漫在跑车里。
他一直在等俞酒长大,那俞酒呢?会长成喜欢他的样子么,还是说会恋爱,结婚,生子,从此以后的人生与他有关的就只剩下哥哥身份,别无其他?
谢晚头痛起来。
他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老天爷送给他的礼物,是来拯救他的人,从表面上来看俞酒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事实上并不尽然。
在人生中最美丽的年纪,却已经过早地抵达人生顶峰而后摔落低谷的他,才是最需要拯救的。意识到有比自己弱小,比自己还需要保护关爱的生命存在,他勉强地打起了精神,他为自己能成为另一个人的救世主而沾沾自喜,在这样的心态基础上,所有的付出都好像不是付出,而成了一种奉献和施舍,不费多少力气,只需要投注精力和爱而已。
不如说他从那之后的人生都在莫名其妙又理所应当地为俞酒活着,这种说法显得病态,却是不争的事实。
爱上自己的作品,太正常不过了吧?
谢晚心乱如麻地目睹着一切,从俞酒扶着女孩坐下开始就知道他想多了,今天是想多了,明天呢?后天呢?
“哥,我好饿。”
谢晚关上窗打开空调,看着俞酒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看着他的后颈判断到,俞酒该剪头发了。
“你今天好安静,累了吗?”
“嗯,饭也没做,出去吃吧。”
谢晚启动车子,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不打算说他足足在车管所里忙活一下午才赎回驾照,回家取了车又赶来学校,一下午居然忙到连口水都没空喝的地步,养孩子真难,可是没人要他心甘情愿。
操,这自怨自艾的感觉,真烦。
空气里烟味好重,谢晚看起来很疲惫,俞酒情商上线,什么都没问,谢晚身上的秘密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却很难,俞酒早就放弃探索了。
晚饭吃得很粗糙,俞酒被谢晚养得太叼了,面前的菜色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蒜炒空心菜,油炸豆腐,醋溜排骨,哪样他都能尝出很多缺点,空心菜里浸满了油,腻得发苦,油炸豆腐上还沾着腥味,大概是炒过前一道菜的锅没洗干净,醋溜排骨太酸,用的醋种类不够好,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谢晚却一反常态地端着碗一直刨饭,他基本尝不出多少味道,只觉得胃部空荡,需要填补。
两人各怀心思地吃完晚饭,谢晚的车停在巷子口,狭窄的道路根本开不进去,俞酒很怀疑谢晚买这么一辆骚包的跑车就是为了耍帅。
晚上俞酒伏在书桌上写试卷,数学绝对是最省力的科目,只需要简单地证明解答就行,步骤明晰,他半个小时就完成了,连附加题都做得十分完美,只不过从始至终谢晚都没像往常一样不时走进来递给他切好的新鲜水果或是提神果汁,偌大的屋子寂静得像是只有他一个人,俞酒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还提醒自己记得明天向郑婷婷借小说。
一夜无梦。
第二天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在俞酒还没起床前大概就到了,俞酒破天荒被屋外的噪音吵醒,居然在谢晚“温柔叫醒”的服务前就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床头的钟表,六点四十分,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懊恼地揪着头发爬起床。
谢晚推开门看到已经站在窗前衣衫整齐的俞酒愣住了。
“今天怪早的嘛。”
“哥哥早上好。”
俞酒扭过头笑着问候门口的黑影。
“哟,这就是阿晚藏的秘密啊,不错嘛,长得挺帅。”
谢晚身后探出另一个人影,高大帅气,流进窗户的日光照在他身上,耀眼极了。
俞酒下意识用手掩住了眼睛。
饭桌上可不太平,每次俞酒的筷子伸出去,那个叫郑然的外来人都会恰巧用另一双筷子绊住俞酒,暗暗使力也挣脱不得,还要眼睁睁看着郑然把从他手里抢夺走的食物卷进舌尖,吞入腹中。
“师弟,多年不见,你技艺退化了,这虾好软。”
再吐出毫不留情的评价。
“小酒感冒还没好,特地弄软的,你事真多。”
嘴里的话听起来像在吐槽,面上还带着微笑,真不像谢晚,俞酒觉得他再待下去要被这对师兄弟闪瞎,猛地站起身抽了张纸巾抹抹嘴。
“我吃好了。”
背着书包就往鞋架旁走。
“你刺激他干嘛呀,我弟看着闷骚,其实脾气大着呢!”
“好玩呗~”
俞酒已经走到院子里,远远还能模糊听得到那两人交谈的声音,虽然不清楚内容,但是对这个突然闯入他私人领地的人毫无好感,推着山地车出了门。
一路上俞酒被道路两旁盛开的桂花树熏得快要昏迷,香气太过浓烈,他对香水味十分敏感大概也是出于过度灵敏的嗅觉,到了学校用凉水猛劲拍脸,强迫自己回神。学校里发生的事一如每一天的枯燥,俞酒在课堂上困得直打瞌睡,老师当他是大病未愈,没有出声苛责。自习课俞酒从郑婷婷那里借来了红皮书,昨天分离时还像小猫一样虚弱的郑婷婷又火速满血复活。
“没想到你会看这个诶,还好我昨天太累了没来得及整理书包。”
郑婷婷从书包最里层抽出小说递给俞酒,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