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舒倾抬头看他，特不屑地勾了一侧嘴角：“梁主任，这他妈就咱俩，我睡醒了，瞅着你脸，你觉得我跟谁说的？”</p>
裤子被扔地上，梁正气得攥紧拳头，终于没忍住，问他：“那个人就是你在坦纳岛认识的？说中文，中国人？”</p>
“你管得着吗？”</p>
“你不是……这才多少天！你对谁用过心！”他想说“你不是看上过我吗”，可话到嘴边儿，实在没勇气说出口。</p>
“我他妈对谁用心关你蛋事儿？”舒倾起身，梗梗着脖子。可惜比人家矮了点儿，气场压不过，只能略仰脸。</p>
其实眉眼间也不是特别像，干什么刚才意乱情迷。</p>
“跟我没关？”</p>
“跟你没关。”舒倾轻笑声，弯腰捡起裤子，“梁主任，你别管太宽了。”</p>
“你上哪儿去！”梁正怒声吼他：“给我滚回来吃饭！”</p>
“你跟我嚷个几把？吃不下，我懒得在这儿碍您眼，回见。”</p>
梁正没再拦着，在他出门后狠狠凿了桌子。</p>
腿上是什么！</p>
他转过身后，大腿根儿内侧那块儿浅淡的红印儿是什么！</p>
吻痕？</p>
是被人亲的吗？是被那个叫“雏儿”的畜生亲的吗？</p>
当初亲的劲儿有多大！</p>
梁正越想越气，额头青筋暴起，气息不匀，抬手把精心给他做的一桌子饭菜全推到地上。</p>
碗盘的瓷片碎了一地，汤汤水水混到一起。</p>
不是不能接受他跟别人好过的事实，也不是不能接受他以前找过炮友，他生活混乱可以慢慢改，这些都没什么，只要他能留在身边，自己绝对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p>
唯独他不能恣意妄为把自己当成别人！</p>
舒倾正坐门口儿台阶上穿裤子，只听屋儿里“哗啦”瓷器碎裂的声音。手一抖，裤腰正好儿蹭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几乎要背过气儿去。</p>
妈的犯什么病！</p>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p>
他提好裤子头也不回走了。</p>
谁也甭碍谁眼，回自己家把该写的稿子补全邮箱发他，然后再写份儿辞职申请，等个节假日或者深更半夜，上报社收拾收拾东西，卷铺盖走人。</p>
水火不相容，可你大爷别跟姓梁的扯上关系了！</p>
舒倾出大门儿之后才犯难，行李箱和相机都在梁正车上。</p>
琢磨着要不然先回家，稿子图片儿实在不行先凑合用用过的。</p>
结果掏出手机更犯难了，就还剩下百分之十的电，恐怕都撑不到上地铁站刷手机进站，口袋儿比脸还干净，更是一分钱也没有。</p>
他把最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到了周武身上，就盼着武哥儿今儿能出来，然后送点儿钱过来，要是能给自己送回家就更好了。</p>
周武手机响的时候，正在梁义那间客房跟陈洛明学藏语。</p>
坦纳岛是后半晌儿四点来钟，天气阴沉得厉害，风呼呼刮，雨点儿啪啪敲在玻璃上。</p>
这种天气没法儿跟踪也没法儿被跟踪。</p>
周武回头瞄了眼坐后面看书的梁义，跟陈洛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儿钻到卫生间去了。</p>
这两天他被烦得不行，但凡被梁义看见，绝对耳边儿得冒出一句：“舒倾现在怎么样了？”每次都是，躲都躲不掉。</p>
“喂，小倾。”</p>
“嘿，我发现你现在接电话儿真快，不忙？”舒倾开门见山：“武哥，我身上没钱，手机要没电了，估计一会儿刷地铁都刷不上，你今儿方便出来吗？”</p>
“……你现在在哪儿？已经回国了？”</p>
“嗯，今儿早上刚到，等会儿……我看看，这他妈是……雍和宫，我现在在雍和宫附近，地铁C口儿等你。”</p>
周武皱眉。</p>
倒是比自己预想的回国要早，他终于彻底脱离危险了。可是怎么跑雍和宫去了？雍和宫不是在国子监附近吗？</p>
去干什么？</p>
对梁义念念不忘到这种程度了？真至于？</p>
“你别等了，我不方便过去。”</p>
“哦，那没事儿，我去找你，你给我点儿钱。”</p>
“别！”周武一慌，嘴都秃噜了：“我没在国内！不是，我现在没在北京，而且我那儿那么远，你走过去腿都得断了。”</p>
“我擦，武哥，我叫你坑了！</p>
“你上报社找同事借点儿钱？”</p>
“呸！”舒倾骂了句：“借个几把！我再想想别的辙子。”</p>
“不对吧，”周武忽然反应过来，满心疑惑：“你行李箱呢？好歹也有够坐车回家的现金吧？实在不行你找个地方给手机充会儿电。”</p>
“行李箱？别提了！”</p>
“扔了？”</p>
“扔个毛啊，等你回北京见面儿说吧，太他妈操蛋了，难以启齿。”舒倾扶额，想找个旮旯藏起来，“我这辈子没干过的丢人事儿这几天全干了，儿吗，太贱了！”</p>
周武松了口气，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已经不把梁义那破事儿放心上了。</p>
这种不把事儿当事儿的习惯真不错。</p>
他还想说两句，结果对面电话忽然挂断了，再拨过去提示关机了。</p>
梁义恍惚听见周武笑声了，这才后知后觉敲响卫生间门，开个窄窄的门缝儿递进去张纸条儿：“是舒倾吗？我想听听他声音。”</p>
“是他。”周武拉开门走出来，耀武扬威似的：“他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了。”</p>
“他到国内了吗？”</p>
“到了。”</p>
“到家了吗？”</p>
“别跟我说话，我要学习了。”</p>
梁义吃瘪，偷偷撇了嘴，呆了吧唧又坐回床上去搂深蓝色毯子了。</p>
估计是到家了报平安吧，不然周武绝对生气，态度肯定不会那么敷衍。</p>
“新来的，”陈洛明小声笑，半开玩笑说道：“我义挺有意思的吧，你说我要下手追他，大概有几成把握？”</p>
周武满心不愿别人再祸祸舒倾，语气认真，毫不犹豫说：“我可以帮你！”</p>
坐桌儿前学习的俩人窃窃私议，远在国内的舒倾盯着棵大柳树发呆。</p>
手机彻底没电了，这你妈可怎么办？</p>
要说厚着脸皮回去找梁正，那绝逼不可能，打死也不可能回去！</p>
其实想回去也回不去了，条条胡同儿跟迷宫似的，他气冲冲走出来，早就忘了路。</p>
总不能随意薅着个过路的借钱吧？</p>
三伏儿的天气太热，腿上的伤口生疼，再往前走有好几家饭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