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夜起了风，小飞虫紧紧扒住院子里的灯罩。</p>
圆月悬挂在天心，树叶摇晃，投下片片婆娑阴影。</p>
老梁家四合院儿的堂屋里是混杂着暧昧的灯光，两个人的身影透过窗子，炙热的气息交织相融，同样带酒气，或轻或重。</p>
舒倾稍稍偏头躲开，说：“还有。”</p>
“什么还有？”</p>
“牛奶啊，桌子上还有，你可真馋。”</p>
梁正顺着他视线看过去。</p>
桌上有三个杯子，两个空的，一个满的。</p>
那杯满的，是留给周武的。</p>
“那个不可以喝，是留给你武哥的。”</p>
“你太馋了，我嘴边的都要喝，还是别留给他了。”舒倾语气很认真：“我帮你盯梢儿，在他回来之前你赶紧喝了，我绝对不告密！”</p>
“……你说我馋？行，我是馋，我是馋你，不是馋牛奶。”</p>
“不是一个意思吗？”</p>
在某一刻梁正怀疑他是清醒的，怕直接拒绝会让人下不来台面儿，所有才用这种插科打诨的方式委婉拒绝。</p>
“你这是在顶嘴？”他钳住手腕的力道更大了，笑了声：“来，我给你好好儿上上课，告诉你顶嘴的下场。”</p>
他缓缓低头，略施惩戒似的咬了舒倾下唇。</p>
舒倾还是满脸茫然，觉得这个人怎么馋成这样儿，别人嘴里的牛奶都想要尝尝。却不明原因的心脏狂跳，瞳孔收缩。</p>
双唇上传来温热感触，柔软的舌尖在唇缝间掠过一纵即逝的潮湿。</p>
被舔了？</p>
这种感觉……以前似乎也体会过。</p>
那次是毫无征兆的……这回是明目张胆……</p>
思绪愈发混沌，他抬手轻轻抓住对面的衣襟，看那双眼里满是蛊惑。</p>
“我的舒小狗儿真甜。”</p>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蠢蠢欲动，梁正手心出了汗，盯着他水雾尚未消散的眼睛，酥麻感从头顶直冲脚底。</p>
他决定要把这个由浅入深的吻继续下去。</p>
情绪愈发亢奋，搂腰的手力气不由自主加大。</p>
“嗷——疼！”</p>
原本轻抓住衣襟的手用力猛推，强行从怀抱里挣脱，好不容易触碰到齿列间的软舌，也被迫从口中退出。</p>
舒倾捂住腰侧一个劲儿哀嚎，神智有一瞬间的清明。</p>
以前给过自己这种感触的人已经离开了，所以有关那个人的记忆还是好好封存吧……以后也不需要别人来给，不需要任何人来覆盖他给过的感触！</p>
谁也不行！</p>
梁正登时反应过来，刚刚抚住的右腰，是他帮自己挡了一拳的位置！</p>
“对不起舒小狗儿，我不是故意的！”他想上前去安慰。</p>
疼得直跺脚的舒倾眼神再次充满敌意，藏到花瓶后面大声叫嚣：“你起来！别过来！离我远点儿！”</p>
“舒倾……”</p>
“你这人真坏！又馋又坏！我喝了牛奶你就欺负我，你要是不想让我喝，干什么骗我！我喝完了你还想到我嘴里抢走！你还敢拧我腰！”</p>
话音刚落，他再次怔愣。</p>
似乎……</p>
拧……腰？</p>
他掀开衣服，看了看一片青紫的右侧腰间，转又把手覆到另一边。</p>
被拧过的明明是左腰，为什么现在淤青却跑到了右面？</p>
谁拧的？</p>
左腰是被谁拧过的？</p>
堆滞那段记忆的角落蒙了一层阴翳，怎么吹也吹不散，只朦朦胧胧回想起有很多水，有一条通体金黄的蟒蛇……</p>
再然后呢？</p>
怎么想不起来了？</p>
左侧腰间的淤青到底是怎么形成的？</p>
一段段影象星落云散，就像在生命中扎根的记忆，被谁手拿利刃，狠心地将它们剜除。又割到支离破碎，挫骨扬灰般丢进苍茫大海。</p>
舒倾看了眼梁正，忽然觉得喘不过气，跌跌撞撞就往门外跑。</p>
“舒倾！”梁正紧追出去，“别跑！”</p>
又吓到他了！怎么就不知道长记性！</p>
一定是酒喝太多的缘故，不然怎么敢贸然亲他，怎么敢这么张狂！</p>
舒倾出门没跑几步，正好撞上才从浴室出来的周武，于是跟见了救兵似的赶紧躲到他身后，手里攥着一角衣服边儿。</p>
“跑那么快？大晚上捉迷藏？”</p>
“他欺负我！”</p>
周武一皱眉，严严实实把他护到身后，“他怎么欺负你了？”</p>
“他……拧我腰了！”舒倾收回往前指的手，掀开衣服，“哎，怎么没了啊……”</p>
“……不是左腰，是右腰。”</p>
“哦！你看！都青了！”</p>
“这是我弄的，不是他。”周武满心歉意，碰了碰淤痕周遭的皮肤，说道：“还疼吗？睡觉前给你上药，明天就好了。”</p>
梁正站在半明半暗的光阴下静静看着，叹了口气，说：“家里没有，我现在出去买。”</p>
自己有多差，他都落入怀里了，最终却还是去找了别人撒娇。</p>
“不用，我刚才拿行李箱顺道儿买了。对不住啊哥们儿，他喝多有时候就这样儿，你就当他瞎扯蛋，千万别跟他计较。”</p>
梁正没搭理话茬儿，“屋儿里桌儿上有牛奶，去喝了吧，省得半夜胃里难受。”</p>
“谢了啊。”周武转过头又问：“你喝了吗？”</p>
舒倾点点头，又赶紧捂住嘴，使劲儿摇头，委屈吧啦的声音从指缝钻出来：“他骗你的，千万别喝！我就是被骗了！他特别馋，骗我喝了牛奶，还想喝我！你要是喝了，他也会喝你，肯定也会拧你！特别疼！”</p>
“……”梁正一步步靠近，“舒小狗儿，你这是在告状，还是撒娇？”</p>
“你别威胁我！我不怕你了！”</p>
“是吗？”</p>
“别过来！”</p>
周武瞅着俩人跟看戏似的，忽然觉得他这个主任似乎并不是他所定义的“笑面虎”，相反倒是挺容易接近的。某些时候可能不过是碍于身份职位，故作严肃罢了。</p>
只不过……举手投足透着股若有似无的痞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酒精的影响。</p>
雅痞？</p>
难道是受了舒倾的影响？</p>
他忽然想到“有文化的流氓”了。</p>
天色实在太晚了，再不睡觉估计白天上班儿都得打盹儿。</p>
周武在堂屋儿端起杯子，舒倾特没出息在旁边儿直勾勾看着，还偷摸儿抽了抽鼻子，那架势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p>
杯子向上晃，他视线就跟着往上，杯子向下晃，他视线就跟着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