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很冷，雨水寒凉，微茫灯光显得格外昏暗。</p>
梁正冲进雨中，将伞高高举过舒倾头顶。</p>
“我操，梁正？吓我一跳，光顾着跑了，没注意人。”舒倾捂住头的手连忙往下，环住双臂，“这么晚了，雨还这么大，你这是要出去？”</p>
之所以环住双臂，是因为衬衫是白的，湿透了叫外人看见……太不雅观。</p>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你也知道雨大？”梁正脸色阴沉，“说今天出现场，在外面写稿子，稿子呢？怎么没发我？”</p>
周武抽了下嘴角，“梁主任，我觉得你适可而止，在雨里讨论工作是几个意思？咱别那么敬业，上屋儿里再说成吗？”</p>
这主任确实有点儿毛病，天气差成这样儿了，张嘴就是要采访稿。</p>
舒倾也不乐意，怒目相向，“我他妈还能骗你？电脑儿没电了，修改的最后一版存没存上都不知道！下雨没法儿拿，我给放超市寄存柜儿了，想明儿早点儿弄出来再给你！你那么急，老子现在去取回来！”</p>
“别跑！我是担心你……担心你俩！深更半夜，我打你电话儿关机！找不着你，明白吗！”</p>
“你嚷个几把？手机没电了，怨我？”</p>
“你！”梁正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武哥，我能存你个电话儿吗？有事儿方便联系。”</p>
“存！咱先回去行吗？”</p>
仨人像三只落汤鸡似的回了四合院儿。</p>
舒倾洗热水澡儿的时候一直担心周武冻感冒，随意冲了两下，便喊他进了浴室。他换好衣服，裹着条毯子路过厨房，听里面丁棱当啷响，出于好奇，脚步慢慢退回去了。</p>
哟，挺牛儿逼的，衣服没换，还湿答答贴在身上，这就来厨房玩儿了？</p>
得亏是件儿深色的半袖儿，不然不该露的就露了。</p>
印象里丫身材挺不错的……</p>
操！想太远了！</p>
他打个花舌，“嘛呢？想炸厨房？”</p>
梁正没吭声儿。</p>
“湿.身诱.惑煮牛奶？大半夜的，你也不嫌折腾得慌。”舒倾往前凑，正好儿看见那只泡了水伤口红肿的手，他一把拉起手腕儿，“我操，哥们儿你这手爪子不想要了是吧？”</p>
“去年秋天，”梁正垂眼看他，“有天早上下雨，咱俩在地铁出口碰见了。你到报社热了牛奶，然后撂我桌儿上了。”</p>
“真的假的？有这茬儿？我会把我的东西让你给？”</p>
“你记得，对吧。”</p>
“没印象了。”</p>
“没印象了？那你为什么会说‘让给’我，为什么不说“分给”我，或者“帮”我？你肯定记得，你那天把唯一一瓶牛奶热好了给我。”</p>
舒倾笑了两声，挑着嘴角看他，说：“那你今天煮牛奶，是为了‘报恩’？”</p>
“你为什么装忘了？”梁正与他视线碰撞，声音有些焦急，“舒倾，你在逃避什么？”</p>
“我去，梁主任，牛奶沸了！”舒倾趁他回头儿的工夫儿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想那么多没个卵用！人不能总沉湎过去！”</p>
话说得明白，道理也谁都懂，做起来却比登天容易不哪儿去。</p>
至此，梁正发现舒倾很聪明，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骗说牛奶沸了，趁人分心赶紧跑路，这招儿实在高明。</p>
他太聪明了，聪明到想要明目张胆追他，恐怕都不好下手。</p>
梁正想了很久，一直参不透那句话的深层含义。</p>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舒倾随口一说，不过是为了告诉他，自己早就不爱了。</p>
后来跑进堂屋儿他琢磨半天，百思莫解，梁正为什么忽然提起牛奶的事儿了，难道是觉得自己还喜欢他？</p>
妈的，要真那样儿想，丫未免也太自恋了吧！</p>
雨势愈发大了。</p>
梁正醋意盎然盯着“情敌”喝了自己亲手煮的牛奶，然后试图阻止他们睡到一个房间。</p>
结果和昨天一样，再次阻止失败。</p>
他不敢力争，生怕表现太明显，会惹“武哥”不高兴。</p>
怕他会拿舒倾撒气。</p>
实际上那俩人愿意睡在一起，能扯天南海北，能唠唠嗑儿叙叙旧。并且要是多祸祸人家一间屋子，等到头来人去屋空重新打扫，太费事儿了。</p>
南厢房灯光亮了又灭，雨点浇在地上，堆积成坑。</p>
雨天容易让人忧思，大概还会使人神志溃败。</p>
今天舒倾没给上药，梁正躺床上闷闷不乐，想他昨儿夜里上药时那股子认真劲儿。光是想他那种特别乖顺的神态，便十分可耻的硬.了。</p>
这事儿说真的挺惨的，惨归惨，却也差不多习惯了，总比被他撩起生.理反.應要好得多。</p>
憋着实在太难受了，以后绝对得叫他加倍奉还。</p>
他搂紧被子，声音发闷，说：“舒小狗儿，晚安。”</p>
夜雨声扰人酣眠。</p>
舒倾对于昨天梁正在雨里问稿子那茬儿耿耿于怀，半夜做梦都气醒了，卷起毯子使劲儿滚。</p>
没留神，差点儿滚到地上，情急之下忙伸手乱抓，一把抓住周武胳膊。</p>
周武迷迷瞪瞪赶紧起身，想都没想，搂过来就数落：“多大的人了睡觉还不老实，我要没醒，你掉地下是不是得摔个脑震荡？”</p>
“嘁——”</p>
“你再‘嘁’个试试？”</p>
舒倾特小声“嘁”了一下儿，往他身边儿一扎，理直气壮：“睡觉！”</p>
身边的呼吸声趋于平静，他却越想越气，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挣扎起床，洗漱完直接上了报社。</p>
那时候刚三点来钟儿，气温很低，万物混沌。</p>
后来渐渐泛了天光，屋檐下的雨连成了线。</p>
零星几个人打着伞行色匆匆。</p>
梁正买早饭回来，迫不及待奔向南厢房。</p>
周武睡眼惺忪开门儿，懒洋洋说：“你俩商量好的？两点他折腾，五点你折腾，能不能别打扰我睡觉了？困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