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的人比早上多了不少，若是有骑车子的人停下路边买东西，便会造成短暂的行路拥堵。</p>
真好，他的家，和他一样好。</p>
那么，有舒倾的地方，便是家了。</p>
舒倾大摇大摆踏进自家铺子，脚都没站稳，张嘴就喊：“妈，晚上吃什么？”</p>
“你是猪吗？”梁正在他身后小声说：“不是才吃完？又饿了？”</p>
“梁老王八我警告你，少他妈惹我！”</p>
这话正好儿让舒倾老爹听见，他没顾在屋儿里买东西的顾客，快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屈指要朝舒倾脑袋敲，“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怎么跟你主任说话呢？”</p>
看他老爹的……身材和架势，估计手劲儿不小。</p>
梁正赶忙挡到舒倾身前，说：“叔，我俩闹着玩儿的，没事儿！”</p>
毕竟收手没有出手快，那根屈起的手指，不偏不倚落在他头上。</p>
一屋子人全都看向他们仨，气氛顿时变得诡异。</p>
其实舒倾的父母挺尊敬梁正的，不往远了说，自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什么德性，心里还是有数儿的。吊儿郎当、干事儿没长性，偷懒儿简直跟家常便饭似的。</p>
凭借他自身水平能进日报社实习已然是“走狗屎运”了，能安然无恙待到现在，估计他这个主任没少给偷偷“开绿灯”。</p>
在职场有人能照顾自家儿子，做父母的也能放心。</p>
舒倾老爹特尴尬地收手，还没想好开口说什么，便被梁正抢了先。</p>
他笑得特别有礼貌：“我都不知道顶着这根儿草走了多长时间，多亏叔您帮我拿下来。”</p>
舒倾呆了吧唧带着他回后院儿，路上心里全是“我操”。</p>
这货怎么这么会说话？他也不是真傻逼啊，怎么平时跟自己说话那么不招人待见呢？</p>
舒倾老爹瞅着俩人走远，心中感慨万千。</p>
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这种孩子，自家儿子能有这种主任，八成祖上积德了。</p>
后院儿梁正冲完澡儿出来，见四下无人，钻进卧室，很严肃地说道：“舒小狗儿，脑袋敲疼了，给我揉揉。”</p>
“对不住啊，我爸这人下手没轻重。他没恶意，就是闹着玩儿的，以后甭搭理他。”舒倾吐出吃了一半儿的冰棍，“不过都这么半天了，你怎么还疼？”</p>
“反射弧长，不让？”梁正得便宜卖乖，又伸出手给他看被咬破的虎口，说：“你看，你好几天没给我上药了，它还没好。”</p>
“那什么，我给忘了……”舒倾撇撇嘴，觉得特别抱歉，“以后都我给你上药，我要是哪天忘了，你提醒提醒我。”</p>
舒小狗儿任劳任怨，又是很认真给揉脑袋，又是跑出去拿药给他抹上。</p>
转眼夜幕降临，没开灯的房间有些昏暗。</p>
梁正借窗外星星点点打量趴在床上玩手机的人，看着看着，呼吸声蘧然不稳，似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躁动不安。</p>
他又动了心思，想搂他，克制不住地想。</p>
于是他缓缓抬起手臂，想搭到舒倾腰上。</p>
手机不凑时地响了，梁正有些暴躁，为什么每次下定决心的时候总会被打断！</p>
他特生气拿起电话接听，嗓音极寒：“什么事？”</p>
电话那头传来新闻部邵副主任焦急的声音：“梁主任，咱部门儿突发事件组出事儿了！沈莉莉和刘斌刚才出突发现场，让人打了！设备全都砸毁了！”</p>
“人受伤严重吗？”</p>
“刘斌手臂骨折，沈莉莉鼻梁骨折！别的地方受没受伤还不好说。我刚到现场，救护车还在路上！”</p>
“什么畜牲连女的都打？你这样，给我发个定位，我现在赶过去。”梁正从床上爬起，“然后你辛苦一点，报警，在现场等警察，再把材料汇报提交张副社长，走法律程序。”</p>
“咱们可以找跟部门合作的警局熟人……”</p>
“你可以找，但是务必走法律程序，不能让他们两个接受调解。”</p>
即便找了部门熟人，走法律程序也是个漫长的过程。</p>
梁正极少会动用李哥的关系，舒倾是个例外，也是唯一一个例外。</p>
可惜此刻满脸懵逼的舒倾还蒙在鼓里，像个二傻子。“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p>
“你突发事件组的莉姐被打了，我过去处理一下。”</p>
“啊？我操！敢打我莉姐？我也去！”</p>
“你好好在家吃饭，不许挑食。对了，你受伤的事儿，我给你申请了一个星期的工伤假，明天不用去报社了，下周一再去。”</p>
“真的？牛儿逼！我感恩的心啊！”</p>
梁正临出门前顿了脚步，嗓音沈沈，说：“舒小狗儿，今天谢谢你，我过得很开心。”</p>
突如其来的正经叫舒倾不大能适应，说白了就是“倒牙”。他嘿嘿一笑，说：“我也是，挺高兴的。那个……九点的相声……”</p>
“去，我要是去晚了，你们别等我，先进场吧。”</p>
梁正跟舒倾父母道别，出门的时候正好儿遇见周武，俩人随意聊了两句，顺便嘱咐他一定监督舒倾不许挑食。</p>
今天在树林里不经意碰过他几次手，好几次都是手冰凉。</p>
大夏天的，就算在河里泡水时间长，也不应该会这样。</p>
抓他好好儿吃饭这一点，必须亟待展开了。</p>
舒倾吃饭特别纳闷儿，要搁以前吃饭，武哥哪管过自己，今儿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个那个那个这个都往自己碗里夹？</p>
肯定是梁王八嘱咐他的！</p>
他恨恨嚼几口苦瓜，用力往下咽，“武哥，你跟梁正，你俩，沆瀣一气！一块儿欺负我！”</p>
“欺负你？谁敢？”</p>
九点的德云社座无虚席，观众席灯光灭了，周武趁掌声雷动时揉了揉舒倾脑袋，问他：“小倾，今天玩儿的怎么样？想我没有？”</p>
“想，必须想了！今儿碰到李叔了！我还在咱们秘密基地抓了白素贞！”</p>
“秘密基地？你带他去那儿了？白素贞是什么？”</p>
“白素贞是白蛇啊，梁正这货没在乡下呆过，我就带他过去了，怎么了？”</p>
周武暗自不爽，即使知道他们两个互相对对方无意，但那股子强烈的占有欲还是横冲直撞，“没怎么，我一会儿跟我爸说一声儿，明天不去砖厂了，你带我去秘密基地。”</p>
“行啊！我下周儿都不用上班儿，工伤假！就是不用到岗还给钱的那种！牛儿逼吧？咱俩能到处去玩儿了！”舒倾提到这事儿就兴奋，傻得不行。</p>
周武挑了下眉，挺好，自己在国内的最后一个星期能跟他到处玩儿，相当好。</p>
相声从开演到返场，再到散场，期间舒倾给梁正发了几次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一点儿回应也没有。</p>
快五个小时了，还没解决完？</p>
他懒得再管，散场后便坐在武哥的副驾位回了瀛海镇。</p>
半夜他带着一身武哥涂过的红花油将要入眠，手机终于收到梁正消息。</p>
消息内容挺正式的：“抱歉我没赶过去听相声，时间太晚了，我就不过去你家了，明天早上记得吃饭。打算吃什么？”</p>
舒倾困得厉害，迷迷糊糊打完“羊肠汤”三个字便睡过去了。</p>
实际上事情很棘手，到现在还没解决完，梁正不过是怕他担心，所以在忙前忙后的空当儿里抽出工夫儿跟他说说话而已。</p>
他对着屏幕轻笑，说：“舒小狗儿，晚安。”</p>
星辰夜幕与共，天边现起晨光。</p>
睡得正香的舒倾被接二连三的电话吵醒了，他困顿地接听，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谁啊？你打错电话儿了……”</p>
“开门，我在你家门口儿。”</p>
“嗯？我操……别闹了，现在刚他妈五点……再让我睡会儿。”</p>
他挂断电话，搂紧毯子准备重新睡下，卧室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p>
“我去！”舒倾立马儿醒了盹儿，蹭蹭爬起来拉开门，鞋都没顾得上穿。</p>
只见梁正站在门外，手里拎着还热乎儿的早饭。他在朝阳中勾着嘴角，说：“陪我吃早饭吧，前永康胡同儿的羊肠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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