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又是灰蒙蒙的天。</p>
舒倾盖着满是消毒液气息的被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揉揉眼睛，忽然开始怀念四合院儿那间南厢房了。</p>
棕色的凉席上放着毯子，俩软枕俩荞麦皮枕头，床侧是一排暖气管儿，床头柜儿上总撂着空调和电视遥控，电视的角度刚好，歪着倚着都能看。</p>
壁灯是柔和的暗黄，书桌儿旁边儿是挺大的衣橱，衣架挂着两件白色衬衫，有自己的，也有梁正的。</p>
还有许多没有注意过的细枝末节。</p>
总之一切充满温馨，不会像现在这种白床单白被罩那样死气沉沉。</p>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以至于让舒倾在被梁正拒绝后，头一次不由自主地生出希望他快点儿回来的念头。</p>
其实挺想问问他出差几天，可惜实在拉不下脸。</p>
舒倾拿起手机，看到武哥回复的消息，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儿去。</p>
武哥说：“‘东热’？什么‘东热’？你是不是少打了个‘京’字？哦，‘西冷’啊。”</p>
妈的，大清早就这么不正经，这是做春.梦了？</p>
舒倾回：“你真龌龊啊，最好小心点儿，小心别收道‘FBI WARNING’！”</p>
他精神头儿十足地起床，搓着洗完湿乎乎的头发去报社，路过煎饼摊儿时被勾了肚子里的馋虫，结果煎饼还没开始做，天便降下了大雨。</p>
暴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点儿“啪啪”砸在伞上，行人疯狂逃窜。</p>
不出片刻，煎饼摊的大伞下就聚集了大堆没带伞的人。</p>
大家伙儿白蹭伞不好意思，于是煎饼摊儿的生意瞬间火爆。</p>
舒倾把手伸出伞面儿，连连咂声着感叹雨下坠的力度。</p>
出门前还想着带不带伞，这下好了，犯懒没拿，就等着变落汤鸡.吧。</p>
眼看离上班儿打卡时间越来越近，他满脑子都是“此时一位靓仔路过”的表情包儿。特盼着来个熟人儿或者同事在跟前儿打伞经过，管他是谁，只要不是廖雅晴就成。</p>
大抵是“心诚则灵”，远远真的走来一位靓仔。</p>
煎饼摊儿底下的人视线都粘到他身上了，像饿了八百年眼放精光的狼。</p>
“嘿！靓仔！”舒倾怕他跑了，赶紧扬手打招儿呼，一时间脑袋发轴，直接把脑补表情包儿上的字说出来了，“啊，不是，我是说——”</p>
嘶——他叫什么来着？</p>
昨儿还接触过呢，怎么又忘了？</p>
这他妈鱼脑子，怕不是提前老年痴呆了吧！</p>
撑伞的人听到喊声走过来了，舒倾没工夫儿多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小老弟，我没带伞，能不能捎我一段儿？”</p>
“……”</p>
靓仔？小老弟？</p>
看来他给人起绰号的功夫真是名不虚传。</p>
林子秋走到大伞前面儿，跟抛橄榄枝似的说：“来，走吧。”</p>
舒倾快速嚼着嘴里的煎饼，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人走了。他含含糊糊说：“早啊，你早上吃饭了吗？我这儿有……”他瞅了眼啃了好几口的煎饼，讪讪笑道：“呃，我有杯豆浆。”</p>
“……不用了，谢谢，我吃过了。”</p>
“嚯，吃这么早，你住的很近？诶不对，我记得你是住公主坟儿吧？”</p>
“对，公主坟儿，我也是刚刚才把早饭吃完。”</p>
“厉害了，边走边吃？”</p>
林子秋并不是特别内向的人，只不过在报社，前后左右都是工作中的前辈，不好随便说什么，而且梁老师布置的任务强度比较高，更没空儿跟人聊天玩儿了。</p>
如今遇上动若脱兔的舒倾，铁树怕是也要开花了。</p>
他开了话匣子，说道：“今天雨太大了，出门儿早，到处都堵车。本来公交车都快坐到了，有个老太太下车，我站在后门儿，想给让个地儿吧，结果我下车老太太也下车，后门儿挤上去老多人，我一只脚都上不去，最后只能走着过来，路上买早点顺便吃了。”</p>
“人才啊哥们儿！”舒倾笑得前仰后合，拍拍他肩膀，“所以你这是舍己为人？”</p>
“还行吧。”</p>
他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了武哥在时，俩人半夜去派出所儿报案那天了。</p>
那天也是下着大雨，自己因为梁正的车里坐着林子秋，特矫情地别扭了一小阵儿。</p>
如今回想起来，除了觉得当时的自己超级傻逼，心里还有一丁点儿异样的感觉。</p>
日报社到公主坟，基本百分之九十的路程都是直行，但在这段路上要是绕到广外派.出.所，再到公主坟儿就远了，前前后后多了二十来里路。</p>
其实那天梁正分明是可以先送林子秋回家的。</p>
不对，即使他送林子秋回家，也根本就不用特意绕到派.出所接自己跟武哥。</p>
做领导有没有必要这么周到？</p>
带俩员工就对俩员工尽职尽责？要是明年再来一个，后年再来一个……一年来一个，梁正这货岂不得买辆客车？</p>
买辆客车还不如跑长途载客去，再过些年，客车装不下，他还得学开火车去呗？</p>
舒倾抽抽嘴角，特佩服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p>
“哎对了，你愿意吃西餐吗？”</p>
林子秋点点头，“还行吧。”</p>
“得嘞，朝阳医院你知道吧？那附近新开一家西餐厅，我觉得味儿挺算不错的，就是人有点儿多，还不支持预约。怎么着，有空儿尝尝去？”</p>
“行……”</p>
一个“行”字的音还没落，那边儿舒倾生怕他反悔了似的接话：“明儿你有空儿没，有空儿的话咱俩去？反正梁正这两天不在，你也甭加班儿了，放松放松！你活儿干不完的，我可以帮你！”</p>
舒倾就像拿了人家西餐厅的天价广告费，各种义务宣传。</p>
估计要是西餐厅老板知道这事儿，得感激到老泪纵横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