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松开搂住腰间的手，舒倾偷偷向后撤了一步。</p>
他们距离并没有拉开多少，只是原本清晰入耳的杂乱无章的心跳，被这段距离所掩埋了。</p>
电梯的排风扇吹出冷风，半晌后舒倾开口打破沉默：“对不住……我脚滑了，不是故意的，你鼻子没事儿吧？”</p>
“嗯，没事儿。”梁正想看他脸，结果视线不经意扫过胸前，鼻腔里瞬间发热。不得已，他只能把头扬得老高。</p>
“还说没事儿呢！这鼻血都流出来了！”推病床的老大哥看不下去了，顺带满心疑惑，“不过怎么刚撞上没流，你说完话就流了？”</p>
舒倾不明就里，循着他之前的视线范围看了一遭，低下头瞅了瞅自己湿乎乎的白色半袖儿。</p>
这一瞅不要紧，脸腾地红了，赶紧拽起胸|前的布料抖搂。</p>
原本半袖儿前端是干的，绝逼刚才撞到丫身上给印湿了！</p>
梁正见他发现端倪，脸也红了，鼻血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流。</p>
他伸手抹了把脸，捂住鼻子胡乱解释道：“你撞的那下儿太疼了，现在天干物燥，我毛细血管儿可能反应迟钝。”</p>
外面明明下着瓢泼大雨，不然俩人身上怎么会是湿的，不然又怎么会流鼻血？</p>
这解释未免也太牵强了。</p>
舒倾强行笑笑，“……那你往后可得多注意注意。”</p>
“……嗯。”</p>
老大哥更疑惑了，见鬼似的看着俩人，说：“你二位什么情况？外面儿不是下大雨吗？”为了更有说服力，他掏出手机，“你看，天气预报写着了现在是‘雷阵雨’，况且你们身上不是湿的吗？”</p>
“……下雨了啊。”</p>
“哦，原来下雨了……”</p>
“……”</p>
梁正坐在舒倾病房的椅子上止血，闷闷不乐想着，他那具身子又不是没见过，亲都亲过了，怎么这回竟然会看一眼就没出息的流鼻血了？</p>
肯定跟被他撞脱不了关系。</p>
上回在浴室他是误以为流鼻血，这回轮到自己，是真的流鼻血了。</p>
哎……太丢人了。</p>
舒倾背着身儿换上宽大的病号儿服，定了定心思转过身，说：“我这边儿忙完了，等着早上抽血检查完就能输液了，你回……”他话说到一半儿突然弯腰捂住肚子，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你回去吧，辛、辛苦了——”</p>
真他妈完蛋，本以为今儿没冰水泡脚肚子就不疼了，结果这又疼开了。</p>
他顾不上说别的，光着脚蹭蹭往病房外蹦。</p>
“哪儿去！”梁正不明就里，堵着鼻子忙往外追，“先把鞋穿上！要不又得闹肚子！”</p>
“我闹肚子，上厕所啊！”</p>
“纸！拿纸了吗！”</p>
“忘了！”</p>
“你先去，我给你送过去！”</p>
舒倾穿上扔到脚边的拖鞋，继续朝前蹦。</p>
他越蹦肚子越疼，要不是楼道里有病人，真恨不得爬趴到地上爬着走。</p>
两个睡不着的病人家属在护士站闲聊，看到远远蹦过来个人，吓得双双躲老远，生怕是科室新收了个精神有问题的病人。</p>
毕竟大半夜在医院单脚蹦着走，搁谁看见都会觉得瘆得慌。</p>
舒倾疼得满头是汗，到了卫生间，拉开扇门就要往里钻。他准备蹦的时候看了眼坑位，顿时气得小腿肚子打哆嗦。</p>
“操！这是你妈的……天要亡我？”</p>
医院卫生间全都是蹲坑位，这瘸了吧唧的脚怎么蹲！</p>
怎么蹲！</p>
他捂着肚子猫腰撅腚，盼着梁正来了能帮忙出个主意。</p>
卫生间灯光昏暗，梁正拿着卫生纸追过来，瞅见撅着屁股的舒倾吓了一跳。</p>
“深更半夜咱能正经一点儿吗？你藏在这个地方，心脏不好的过来都能让你吓死。你不是肚子疼吗，不上厕所等什么呢？给你纸，赶紧去。”</p>
“梁、梁正，我他妈……梁主任，咱俩以前关系不错吧？”</p>
“有话直说。”</p>
舒倾咬牙，“我脚没法儿沾地儿，蹲着上厕所根本做不到，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可能掉进去，你能帮我想个主意吗？”</p>
“……”</p>
“快点儿啊哥们儿！疼死我了！”</p>
梁正摸了摸鼻子走到他身后，一手环腰一手抄腿就往怀里抱。</p>
“我操！你他妈干什么鸡把玩意儿！”舒倾没提防，瞬间腾空。</p>
身后紧贴结实胸|膛，身前却一个人也没有，就剩了面老大的镜子。镜子里自己双腿被人分开把住，两只手在空中乱抓，看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p>
“……把着。”</p>
“什么玩意儿‘把着’！这他妈什么姿势！显你劲儿大是吧？放老子下去！”</p>
“……哄小孩儿上厕所你知道吧？就是那种把着，你自己把裤子脱了，我不看你。”梁正说着就要往坑位前走。</p>
“我靠！哥！哥放过我！”舒倾脸上滚烫，搂紧裤腰死命挣扎，“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行吗！咱别用这种方式行吗！”</p>
丢人现眼也不带这么玩儿的！</p>
他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在烂泥中狂奔。</p>
要是贴在梁正身上跑肚，还不如死了算了！</p>
梁正从镜子里看他，“你让我想主意，我想出来了你又说不行，那你说怎么办？”</p>
“我不知道！你先把我放下来行吗？操了！这姿势我现在看着怎么那么色|情！咱想个体面一点儿的辙子成吗？”</p>
要说色|情……</p>
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儿……</p>
梁正把他放回地上，摸着下巴想了想，“你等我一会儿，十分钟，最多十分钟！”他说完便匆匆跑出去了。</p>
“操！”舒倾撑着洗手台骂了好几句，随后拧开水龙头洗脸，试图把脸上滚烫的热度褪下去。</p>
一开始只觉得在灯光这么暗的地方，做出对着镜子到处乱抓的姿势很瘆人。</p>
没成想后来梁正脑袋从自己身后钻出来，俩人同时照镜子，整个儿动作摇身一变，除了“色|情”再想不出其他。</p>
得亏丫跑走了，不然这脸红的，在黑咕隆咚的地方都特明显！</p>
肚子疼得厉害又不得不忍着，难受得狠了，他抓起撂在一旁的卫生纸，狠狠咬进嘴里，并且试图通过胡思乱想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p>
厕所一般有什么鬼来着？</p>
他来回琢磨，忽然想到小时候被武哥带着看的《山村老尸》了。</p>
当时还是租录像带的年代，自己跟几个小伙伴儿骑自行车跑隔壁镇上租了一大堆恐怖电影。</p>
至于为什么不在瀛海镇租借，是因为这些片儿被标成了“十八|禁”，他们未成年，店主是老熟人，说什么也不肯租。</p>
那是个阳光毒辣的夏日，他们拉上窗帘，举着舒倾从家里小卖部“偷来”的零食，挤在方方正正的电视机前面，按下了“播放”键。</p>
开场画面有些抖，是个荒凉的小山村，山上建了一栋房子。</p>
影片声音毫无征兆地放大，一个小伙伴儿吓得手抖，袋子里的虾条洒了一地。</p>
具体情节记不清了，不过那部片子里有个场景，就是一个女鬼从从这种蹲坑里爬出来。</p>
等等，是伸手还是爬出来来着？</p>
……甭管伸手还是爬，关键那傻逼鬼怎么也不嫌恶心呢？做鬼没有尊严？</p>
他这么乱想一通，果然忽略了肚子的痛意。</p>
梁正重新冲进雨中，直奔医院外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超市。</p>
出医院大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看着微弱灯光用力攥了拳。</p>
他自诩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但凡答应别人的事或者做的决定，一律能够做到。只是这个优点在舒倾身上，似乎完完全全的失效了。</p>
先是打算陪在他身边就好，结果在他出国后被思念冲昏了头，又被他电话里突如其来的告白扰乱心绪。</p>
然后想等他回国让他主动投怀送抱，结果事件层出不穷，自己把持不住，想做做努力尽快把他弄到手，于是各种试探各种撩，搞得他烦躁，拉起行李箱就逃。</p>
再然后想过对他的任何事都不闻不问，做回一年前的普通上下级，可在他从报社一瘸一拐的跑掉后，自己这边心里乱得不成样子，心疼之余全是愤怒。</p>
恨他傻，恨他不知道照顾自己，更恨他轻易就跟别人跑了。</p>
不过这种不遵循决定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因为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为舒倾做事情了！</p>
绝对是最后一次！</p>
从这往后，他的一切喜怒哀乐都和自己无关！</p>
满脑子神鬼的舒倾被来卫生间的人打断了思路，肚子的疼劲儿再次上涌。</p>
“啊——梁正啊！梁正跑哪儿去了！嘶——梁正！”</p>
“梁正啊！”</p>
“大恩大德的梁主任啊！”</p>
梁正才走到卫生间门口儿，便听他嘟嘟囔囔念叨自己名字，偶尔夹杂上两声抱怨。</p>
“我回来了。”</p>
“梁正啊，你跑哪儿去了，我要不行了！”</p>
“你老喊我名字干什么？”</p>
“啊？转移注意力！嘶——你想到我上厕所的方法了吗？哥，我这条狗命可就交给你了！十分钟了，我是真不行了！顺带说一句，你这湿|身|诱|惑可真带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