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舒倾想光明正大地走，想敲开南厢房的门儿，和梁正说一声“我走了”。</p>
可是五点来钟，也不知道冯静雪在不在屋里。</p>
他撑着伞在南厢房门口犹豫片刻，最终转身慢慢蹦到了厨房。</p>
那个装过热牛奶的杯子被冲洗干净了，他坐了一阵子，打开冰箱的门。</p>
沙瓤和脆瓤的西瓜已经不见了，那些自己扔进垃圾桶的巧克力被捡回来了，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放进了冷藏室的抽屉。</p>
他拉开抽屉上手摸了摸，有的有棱有角，有的形状怪异。</p>
也是，当时三伏天气，巧克力扔在外面，肯定会化。</p>
他又撑着伞，蹦跳着出了胡同儿，闻着味儿点了两份羊肠子汤，点了一份儿从没在这家吃过的羊肉馅儿馄饨，自己则要了加两个鸡蛋的煮方便面。</p>
四合院儿只有雨声，他把买回来的早饭放到客房桌子上，趁等网约车的工夫儿留了张字条，并且在字条的最下方画了个笑脸。</p>
其实他想亲口对梁正说一句“谢谢”。</p>
老梁家旧宅的门儿关了，他抱着雨伞和病号服坐在汽车的后排座位，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宅子。</p>
等病好了回报社上班儿，就把身上穿的衣服洗好还给梁正。</p>
舒倾下车快速向住院楼蹦去，他蹦着，老不正经地想：现在天天都拿左脚蹦，都用左脚出力，等病好了，该不会两条腿一粗一细吧？</p>
时间掐得刚好，正好是护士们开始输液的时间。</p>
管床护士见他回来，插着口袋前来训斥一顿，“五点抽血化验，夜班儿护士跟没跟你交代？住院期间夜不归宿得请假，这点你知道吗？”</p>
“抱歉、抱歉。”舒倾讪笑两声。</p>
请个毛的假，多大的人了，搞得跟精神病院看管一样。</p>
“旁边儿那个！你也别笑！你们俩大小伙子，全都年纪轻轻的，全都因为崴脚住院！”护士喝止隔壁床的偷笑，“你们两个去护士站抽血，等拿了检查结果才能输液！”</p>
舒倾看向临床，挑了下眉。</p>
是个长得不错的男孩子，看起来挺阳光的，寸头。</p>
临床见他看过来，愣了一下，随后勾起嘴角。</p>
“哥们儿，昨儿来的时候没见过你啊，几点来的？”</p>
“早上六点多才来，你——”他指了指舒倾脚踝，问道：“怎么个情况？”</p>
“哦，下楼踩空了，摔一跤，你呢？”</p>
“打球儿崴脚，早上从上铺下来又踩空了。”他撩了下上衣，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我叫贺渊，祝贺的贺，玄渊的渊。”</p>
“舒倾。”舒倾没出息地盯着人家肚子看了好几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咂了咂声，说：“不是，哥们儿，现在见面儿打招呼儿的方式都这么骚了？露肚子？”</p>
“……你没看见左边儿肚子那一条杠子吗？掉下来撞凳子上，磕的。”</p>
“……深表同情，另外，身材不错。”</p>
贺渊猛地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索性把上衣一把脱掉，拍了拍胸口，“北体大的，大三，你们喜欢的体育生。干净，没病。”</p>
舒倾眉头都拧起来了，深刻怀疑这间病房住了个神经病。</p>
“哥们儿你把衣服穿上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这儿招|嫖呢！等会儿，我说，你——不是有暴露癖吧？”</p>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鸦雀无声。</p>
“我看你看我，以为感兴趣。”</p>
“我擦，你什么脑回路，难道男的只能看美女？看到身材好的男的不能多瞅几眼？”</p>
“可以，没问题。”贺渊把衣服穿上，笑道：“我也看你好看，长得好看，腿长，我喜欢。交个朋友，这是我微信。”</p>
“手机没电。”</p>
“充。”</p>
舒倾正襟危坐，直视他眼睛，问道：“你是来住院的？恕我直言，你这种表现像个‘约|炮’的，还是饥不择食的那种。”</p>
“那我们重新来？”贺渊换了副表情，“你好，我叫贺渊，今天第一天住院，见到你很高兴，以后请多多关照。”</p>
“别介，谁爱关照谁关照，我住不长，别触霉头啊！刚开学你就受伤，也是牛儿逼。”舒倾慢悠悠往床下溜，“你自己玩儿吧，我去抽血了。”</p>
贺渊紧随他身后，出门前低头看了下床头卡，说：“你是日报社记者？”</p>
“你怎么知道？”</p>
“我在报纸上看见过这个名字——‘记者舒倾’。前段儿时间那个假酒的事儿，就是你曝光的吧？当时我爸带队去的，说到现场都惊了，没想到村儿上藏着那么多库房。”</p>
“哦，你爸是警察。”舒倾一边抽血一边问他，“假酒那事儿你知道细节吗？能不能给我讲讲？还有抓捕细节和案犯情况。”</p>
他想问问那几个被武哥打了的人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死没死。</p>
贺渊伸出条手臂给护士抽血，然后趴在桌子上看他。</p>
“你睫毛真长。”</p>
“……”</p>
“我爸那儿新鲜事儿多了去了，你要是感兴趣，只要我知道的肯定都跟你说。前提条件是加个微信，不然出院都找不到你了。”</p>
小护士白了俩人一眼，“在医院交朋友的你俩是头一对儿，崴脚不疼了？”</p>
向来舒倾喜欢听这种“内部秘闻”，于是也没多想，回病房便加了微信。</p>
俩人从等待查血结果到输上液，一直叨逼叨地聊，偶尔喝两口水润润嗓子。</p>
这一聊就聊到了将近中午。</p>
舒倾心存疑惑，不知道贺渊口中的“打人的人背后关系太硬”，那个“太硬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怎么会那么神秘，神秘到他当警察的老爹也不肯透露太多。</p>
退烧的药物起作用了，他愈发疲惫，眯着眼说话含含糊糊，“牛……牛……牛逼！”</p>
对面床上传来轻笑，“困了就睡吧，我帮你看着药。”</p>
“谢了啊……”</p>
“我喜欢你这种又凶又可爱的，你最好单身。我时间长，你最好是个耐0，在我面前做0的0.5也行。”贺渊下床，蹲地上看着他，半晌后摸了摸他下唇，说道：“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吗？直男看别人肌肉，是从来不会偷偷咽唾沫的。”</p>
他回到床上躺下，兴奋地翻来覆去。</p>
这次崴脚可真值，竟然遇上个品相不错的！</p>
有一点儿拒人千里的感觉吧，偏偏举手投足间尽显孩子气，偶尔笑笑或是撇撇嘴什么的……实在是特别能引|爆自己的征服欲|望。</p>
舒倾一觉睡到了下午，睡醒还不是自然醒，是被食物香气勾搭醒的。</p>
他浑身虚汗，挣扎着勉强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直勾勾悬着一角肉饼。</p>
能干出这种事儿的，恐怕也就梁正了吧。</p>
他也不客气，张嘴就是一口，嚼了嚼又张嘴，说：“啊——”</p>
一角饼被闭着眼慢慢吃完了，等他再张嘴，舌尖忽然碰到根手指。</p>
“舔干净。”</p>
“我操！”舒倾反应过来，噌的起身，“你脑子有病吧！呸——闲着没事儿你把饼挂我脸上搞毛？还有你那狗爪子！我操了就！”</p>
“有油。”贺渊把手指伸到眼前，“我本来是打算喊你起来，没想到你直接给吃了。而且你吃的，不负责舔干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