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走了,舒倾眼巴巴瞅着,半天后缓过神儿来,大骂一句:“我操!”</p>
站在旁边的林子秋满脸尴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p>
“傻逼。”舒倾又骂,骂完了转身,问道:“什么工作,你手头儿没干完的工作跟我交接交接,然后赶紧跟那个傻逼去会场。”</p>
“……你别生气,梁老师可能是有自己的原因吧。”林子秋劝他,“别生气别生气,可能他也看你脚伤没好,怕你累着。”</p>
“嗐,我没生气,我生哪门子气,跟傻逼置气值不当的!”舒倾闷闷不乐,丫要是真心疼自己脚伤没好,昨儿就不会不去宾馆了。“我没事儿,咱抓紧交接吧。”</p>
林子秋把他带到工位,点几下鼠标,打开一大堆的文件,“梁老师让我看资料,说策划一个专题,但是他方向没说,性质也没说,我现在还没头绪,就拟订了几个简单的方案,你看看。”</p>
“……”</p>
“这个是‘新农村’版块儿的资料、这个是‘医疗’版块儿、这个是‘科技展’版块儿、这个是‘扶农扶贫’、这个是‘山村支教’,还有这个……”</p>
舒倾听得头都大了,向来没研究过这些玩意儿,听了一通介绍,除了懵逼就是懵逼。他不怕栽面儿,直言不讳道:“你这活儿我估摸着干不了,压根儿我就没接触过,别给你搞砸了。”</p>
“不会,我也是头次弄,全是自个儿摸索的,弄成什么样儿算什么样儿,咱俩商量着来吧。”林子秋看了眼表,说:“你看看吧,我觉得下面应该拟订小标题了。我先走了,咱们微信联系。”</p>
舒倾和电脑干瞪眼,双方谁也不认识谁。</p>
这活儿对于自己来说难度太大了,先甭说能不能写出标题,就是以前看报纸,也没注意过什么版块儿不版块儿的。</p>
他恨不得冲出去,找个小破村子的厕所,翻翻地上有没有废报纸。</p>
话说回来,这工位之前还是自己的来着,果真是“失去才懂得珍惜”,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抬脑袋稍微一扭头儿就能瞅见主任室。</p>
可真他妈行,方便丫进出屋儿有意无意监督工作?</p>
梁正这个傻逼……</p>
今天到底犯什么邪?从早上起来给李心台开门儿之后就不对劲儿了,先是板着个脸,跟丧门星似的苦大仇深,然后干脆说话都打官腔儿,冷冰冰的,让人听着膈应。</p>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几个意思?</p>
后悔了?</p>
都是大老爷们儿,后悔了直说呗,谁又不小家子气!</p>
看他临走时候那个睥睨众生的德性,领带没系好心里都没个逼数儿,装哪门子大尾巴狼?一丁点儿威慑力没有,反倒让人觉得滑稽。</p>
真的是因为四个名额吗?如果提前跟会场报备了四个人去,临时再加一个名额,确实是不好,不过丫真能胳膊肘儿往外拐,进修的来了头一天就带人家去大会,呸他奶奶个腿儿,别再是见色起意吧!</p>
还是嫌自己着装不整、腿脚不便、设备不全,或者是有狗屁的难言之隐?</p>
舒倾特想问问梁正脑袋里装的什么玩意儿,但他不想在这事儿上低头,于是就干耗着,一会儿一翻手机,指望他随意说点儿什么,然后自己好顺梯子往上爬,狠狠骂他。</p>
梁正心里很不得劲儿,余光瞄着坐在自己身旁和舒倾身形差不多的林子秋,百感交集。</p>
本来这个位置应该是舒小狗儿的,为什么总在重要的时刻横生枝节?</p>
一想到他在电梯间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带了很多委屈意味的语气,便会觉得仿佛被谁扼住了喉咙,喘不上气来。</p>
明明答应过他的,说过要带他去会场学习。</p>
可是……</p>
梁正长叹,偏头看向窗外。</p>
车厢内太过安静了,显得死气沉沉的。如果舒小狗儿在,肯定会很认真地问在会场的注意事项,不过他傻,问完了一会儿就忘。</p>
李怡透过后视镜看他,神色复杂。</p>
刚捅破窗户纸的两个人心绪都有些乱,就这么谁也没挑明,过了将近一天。</p>
落日的万道余晖穿透云层,会议结束了。</p>
梁正找借口不回报社,带李怡去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整理资料。</p>
“你挺护着他的,你手底下那个涉案记者,舒倾。”李怡撕开糖包,“不带他来开会、不联系、散会不回报社……你怕我接近他?”</p>
“不,我是按照警官的意思,最大限度避嫌。”</p>
“避嫌?我觉得昨天你就应该有避嫌的意识了,我今天七点找你,他已经在你办公室了。别告诉我他一直工作那么积极。”</p>
梁正抬头看她,“‘笨鸟先飞’,李警官听说过吧?”</p>
“他想学飞,你不让。”</p>
“避嫌。”</p>
李怡眯起眼睛,“不怕我马上通知人查他?”</p>
“请便。”梁正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尽是不安,他午休时间想了想,猜到专案组派李怡到身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同时监视舒倾。</p>
面前的李怡身上还有当年那个李怡的影子,做事公平公正,不讲情面。</p>
其实挺感谢她的,冒险递纸条儿,旁敲侧击地告诫自己尽可能减少和舒倾接触的次数。</p>
能做到这个地步,算是仁至义尽了。</p>
“梁正,”李怡忽然笑了,说:“你比我上学时候认识的那个你还厉害,我那时候特喜欢你淡定从容的性格儿,对自己要求严,对别人那么好,有个学期我还以为你是中央空调!”</p>
梁正笑笑,没说话。</p>
论“中央空调”,自己可比不过舒小狗儿。</p>
“咱现在不谈工作不谈案子,”李怡挪了挪椅子,“说说你大学谈的女朋友。我先说,我知道一个女孩儿,大大咧咧的,走路老勾你肩膀,你看着老大的不情愿!那个女孩儿,你俩修成正果了吗?”</p>
“哪个?”梁正在记忆中苦苦翻找,大学就谈过两三个,貌似没有走路爱勾肩搭背的……“等会儿,你怎么知道她的?”</p>
“那不是年少无知嘛,我大三回北京找过你,看见了。我觉得你俩挺搭的,生活儿得有激情,激情碰撞才能擦出火花儿。”</p>
“你……”</p>
“嗳你别多心,咱俩搞对象那段儿时间也没你侬我侬,你要说关系比较不错的朋友也行。我不是特意来找你,我就想告诉你我分到北京实习了,没别的意思。别说我了,说你说你。”</p>
梁正勉强勾勾嘴角,“你看见的那个大姐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哥们儿’,这么些年我就没把她当过女的,打流氓斗瘪三儿比男人还猛。”</p>
“……”</p>
“你呢?结婚了吗?”</p>
“我啊,”李怡拢了拢头发,“结过,后来离了。”</p>
“……抱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