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三个月绩效?是我耳朵出毛病了,还是梁主任嘴瓢了?”</p>
梁正听到这个声音猛地回头,视线粘到他身上,怎么也挪不开了,除了安心便是悸动。</p>
失联了七小时,他终于回来了。</p>
他看起来神情倦怠。</p>
他穿着白色衬衫和蓝到发黑的西裤,柔软的头发翘起几缕,能在隔着两个人的位置,模模糊糊嗅到他身上有浅淡的沐浴液香气。</p>
他喘息不匀,像是赶了很久的路。</p>
“再说我今天也没旷工。嘿,梁主任?梁老师?”舒倾吊儿郎当,学别人喊他“老师”,喊完愣了片刻,随后抻开椅子坐下,偏头打了个花舌,“我今儿可没旷工,充其量是个迟到,你扣仨月绩效,也忒狠了吧?”</p>
梁正见他表面没有外伤,精神状态不错,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然想到了早上在日报社调监控时,听到他打电话喊的“弟弟”了。</p>
在电话里他说了“加班儿没时间”,说了“赶紧睡你的觉”,说了“先不唠了,我活儿干不完了”。</p>
所以他只是被李怡诓走了吧?没有临时起意,去找那个“弟弟”吧?</p>
什么“姐姐”、“弟弟”的,倒是符合他见一个撩一个的本性!</p>
……他是昨晚自己找宾馆去住了吗?</p>
为什么早上洗澡?</p>
等等,既然他昨晚被李怡带走,应该不仅仅是“找地方睡觉”那么简单。</p>
他电脑没关、记事本摊开放着。如果不是去找“弟弟”了,一切看起来都像他没有办法回来,是身不由已。</p>
专案组找上他了?</p>
“以前旷过工。”梁正脊背发凉,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是心里堵得要命,冷声道:“你今天打卡了吗?没打卡就算你旷工,外勤卡不算。”</p>
“我去,有你这样儿的吗?我以前旷过工吗?我那是病假!”舒倾特别不服,撸起袖子,大有窜起来跟他干一仗的架势。</p>
“你跟谁申请的病假?”</p>
“你不是知道我有病吗!”</p>
“我知道没用,你得申请,按规章制度办事。”梁正本来有些心软,打算给他这三个月的绩效,可一想到他嘴里的那个“弟弟”,便瞬间铁了心思,决定在经济方面限制他。</p>
不管这三个月的绩效工资对他有多大用处,总之少一点儿,他就有可能收敛一点儿。</p>
舒倾掰掰手指,觉得自己马上要贫困潦倒了。</p>
虽说实习期间一直住校,但那点儿工资少得可怜,刨去吃饭聚会日常开销,压根儿剩不下,还得指望家里补贴。</p>
转正之后工资倒是升上去了,同时吃梁正的住梁正的,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不过满打满算也没几个月。后来攒的那些钱在坦纳岛用作私人开销,或是在国内吃吃喝喝住宾馆。</p>
总之就是用的用、花的花,其余倒是剩了点儿,但今儿早上一多半儿都拿去交房租了。</p>
早知道梁正这么操蛋的不念旧情,就不听中介瞎忽悠了。</p>
现在好了,交了仨月房租,往后等着喝凉水吧。</p>
本来舒倾决定跟他一刚到底,又转念想到新租的房子锅碗儿瓢盆儿、被窝褥子都没置备,不由心中犯苦。</p>
“那什么,梁主任,回头我把病假申请补上还不行吗,绩效的事儿能不能通融通融?按之前褚老师说的,扣半个月的,成吗?”</p>
梁正暗自不爽,难得见他委曲求全,这是有什么必须要的开销?“褚老师还说过扣你半个月绩效?那行,扣三个半月的绩效,扣到十二月十五号儿。”</p>
“我靠!梁正你是不是人!”舒倾气急败坏,啪一掌拍上桌子,“我发现你这个人——不是,我发现你这个生物怎么那么不够奏儿呢?我招你惹你了?你还扣我仨半月,你怎么不扣到我年底呢?你把我底薪也扣了完了!”</p>
舒倾在这种场合儿不方便骂街,说话尽可能文雅,那股子气憋回肚子里,通通变成了委屈。</p>
之前还好好儿的,怎么忽然就不待见自己了?这转变来得未免也太突然了。</p>
前一刻还把他西装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后一刻瞅见李怡,就开始对自己连轰带赶。然后是到了会场,冷着脸不让自己参加会议,再然后跟体罚似的让自己抄速记的问答记录。</p>
中间到底哪儿出问题了?</p>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仿佛跟他的搂搂抱抱全都是春|梦一场。</p>
丫个傻逼是有病吧,突然后悔了?</p>
梁正没再看他,神情淡漠地开口:“昨天让你抄的东西,抄完了吗?”</p>
“我抄个毛——毛毛虫!我学新闻稿儿就学到十二点多,后来又自己琢磨到一点多,我哪有工夫儿抄那破东西?”</p>
“嗯,意思就是没抄。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没抄就是没抄,别找借口。”</p>
舒倾也扭过头懒得看他,赌气道:“对,我就是没抄,不行?半夜我困了,出去找地方睡觉,不行?我猝死了你负责?”</p>
“工作没做完,你睡得着?”</p>
梁正略感疑惑,舒倾似乎有所顾忌。</p>
他在避讳什么,是当着李怡的面儿,不方便说吗?</p>
他知道李怡的身份了吗?他被问话了吗?</p>
到底发生了什么?</p>
“那是工作?你管‘体罚’叫‘工作’?恕我不敢苟同,反正睡觉对我来说是重中之重。”</p>
舒倾没有忌讳李怡的意思,并且他从来没考虑过李怡是警方人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