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成拿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陈纵悟正站在餐桌前面打电话。
陈纵悟背朝费成,右手手撑在椅背上,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的烟。
陈纵悟的外套应该在洗碗的时候脱了下来,正放在椅子上,黑色本身显瘦,黑色毛衣穿在陈纵悟身上更是勾勒出他的身材。
陈纵悟显然没发现费成出来了,头没转,就连说话的音量和语气也都没变,依旧不大不小。
费成站在门口能很清楚地听到陈纵悟在讲什么。
“你们就请放心,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会了。”陈纵悟冷声道。
费成挑了下眉。
虽然这句话的语境像是“道歉”,但费成保证,这句绝对没有之前把棉被淹死道的歉真挚。
费成向来没偷听别人讲电话的毛病,他光明正大地从陈纵悟面前经过,走向了卫生间。
陈纵悟从接起电话的那一刻,脑子里就只有赶快结束通话这一个想法,别的都没去注意。
以至于直到费成再次从卫生间出来,停在陈纵悟的旁边,敲了敲桌子,陈纵悟的视线顺着这双手向上看,看到费成歪着头的脸时,才发现费成出来了。
陈纵悟做了个口型:“什么事?”
费成没说话,他用手指指了下陈纵悟的右手,然后在自己的嘴巴前双手食指交叉。
这一套像是哑语的动作,陈纵悟倒是看懂了。
“还有什么事就直说,没必要为10086赚电话费。”陈纵悟边打电话,边把手里的香烟放在了桌子上。
烟卷随着惯性,转了几圈,滚到了费成的旁边。
费成拣起了这根烟,转手腕观察。
“为什么非得让我说?哦,我知道了,你现在旁边要应该是有人在吧?”陈纵悟的话音刚落,嘴里就被放进了东西。
陈纵悟微微一愣,把香烟从嘴里拿下,不解地看向费成:“嗯?”
费成耸了耸肩,指向阳台,然后点了点头。
这一套动作,陈纵悟也看懂了。
陈纵悟对费成微微点了下头,示意明白。
费成收回了手,不再做任何停留,转身走去卫生间,然后关上了门。
客厅里就剩下陈纵悟一个人。
灯光挺亮堂的,陈纵悟盯着自己手里的香烟看了几秒,然后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刚刚心情极其不佳,所以才拿出了烟,但现在他莫名地又不想抽了。
不过一会,浴室里便传来了哗哗流水声。
“没有人,哥,你想多了,”陈久斌的声音换做旁人听倒是能称之为好听这挂的,但在陈纵悟听来,又烦又难听。
“是么?”陈纵悟冷冷地说。
“当然了,”陈久斌说。
到底旁边有没有人,陈纵悟太清楚了。
陈久斌在私下绝对不可能这么平和的和他说话。
陈久斌能那么彬彬有礼,十有八九是开着外放给他爸听。
陈纵悟懒得拆穿,但也不想陪陈久斌演温情兄弟的戏码,只想速战速决:“你该说完的都说了吧?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挂了。”
“你过年回来吗?”陈久斌说。
“你觉得呢?”陈纵悟说。
“其实你可以回来,你没必要搞得……”
“不回去,”陈纵悟不等对方说完,把电话给挂了。
挂了电话后一切安宁。
陈纵悟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按揉着他的太阳穴。
他本来在看微信加好友,结果就有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一接通,陈久斌就先嘘寒问暖,随后便把话题说道了沈巧身上。
沈巧之前找上门的事就在这儿被提及了。
陈纵悟自然知道陈久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然后让自己先低头。
再后来陈久斌就把话题扯到什么时候回去的事了。
当然,这只是因为陈飞章在旁边,所以陈久斌是劝合的。
否则在私底下,陈久斌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心,怎么可能一通电话都没打,非得在陈飞章在的时候打呢?
一切无非都是做做样子。
陈纵悟这人向来果断,均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就算像陈久斌说的那样,陈飞章会因为老练挂不住勃然大怒,甚至还可能对外宣布与陈纵悟断绝父子关系,他也不后悔出来。
而且如果真断了关系,说不定他还会开一个香槟庆祝,庆祝陈飞章终于放过了自己。
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的。
要是能断绝早就断绝了,何必等到现在。
陈纵悟心里清楚的很。
只要他身上流淌着一点陈飞章的血,那他就是陈飞章的儿子,光是这点,即使互相怨恨,厌恶,陈飞章就不会断绝关系。
永远也不会。
陈纵悟摸了摸他的手腕,他在黑暗中仿佛能看到一副银色的手铐。
这手铐挂着长长的铁链,将他困在一个陈飞章规划好的小岛上。
小岛上有山有水,有鸟叫虫鸣,有潮起潮落,有清晨朝露,有星河璀璨。
万世间的美景都在这座岛上。
却唯独没有人。
陈纵悟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他把手机打开,接着刚刚微信上没说完的话。
【无用人间:你好,秦哲】
【秦哲:你好,神仙】
【无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