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楼内,珠帘卷卷、轻罗阵阵。温婉微暖的光线冗杂着金色的不知名颗粒,像从九天银河泻下的星雪,从几扇半掩的窗子间打入,留下曦和的影子。饕餮香炉中,暖心的龙涎香晕出很浅很淡很飘渺的白烟,袅袅盘旋,散在轻轻拂动的罗帷中。
静谧沉寂的气氛,怎叫人有颜心生躁乱。
当然,这句话不适用于所有人,比如——某位商先生。
“啊阙主,好久不见许久不见太久不见你还好吗?”商清晏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本性,至少是好端端地开了门,好端端地走进来的。
他想自己前世一定是只兔子,或者在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的年岁里,他真的是只修成正果的兔子精:只不过早早改掉了吃素的习惯。
层层叠叠帷帐之后,罗桑阙主微微启开了轻阖的眼帘。配合地回应他:“尚可。先生又出门了。”
商清晏在楼中站定,随意扫了眼自己的衣袍,果然是染上了许多烟灰。他手脚并用着掸了掸,好吧,这只是象征性的动作。就像被长辈催着吃筷青菜一样。
重新望着罗幕后隐隐约约的人形,又道:“在下只是见到天才少年太过激动不慎摔倒了。拜会阙主不是为说这个而是关于——黑塔。我知晓兼济天下的伟大阙主一定很感兴趣~只要阙主能帮忙免了西楼的面壁思过在下一定全数相告!”
阙主却问:“若妾身不允,先生便不说了吗?”
商清晏“哎呀”一声,仿佛受了暴击,心口大约被狠狠地戳了一下,快要喷出心血一般。他捂着心口后退了好几步,摇摇晃晃得几乎站不稳,难过地就要瘫倒在地上,如同绝望的怨妇对着白绫。
“这——都被阙主看穿了……”他将最后一个音拐出了十八里。
然而他的原则是:嘴巴与脚要么同时闭上,要么同时放飞。所以稍纵即逝的虚假的伤痛,下一秒便蹦踏着绕了香炉转起了圈。
“在下为免不必要的恐慌与猜疑,未将此事告知他人。在下前往黑塔遇到两人,其中一人自称与和尊怀有交情,言语中提及‘冥界’,而后我与他联手击毁了黑塔但是……黑塔摧毁过程中出现了一个人,摧毁后又出现了一道影,那道影被他们称为,‘丧神’。”
商清晏继续将目光投向幕后的人。隔着屏障,看不清她的神情,不过商清晏觉得,这本就不需要什么神情表示。
阙主应下,喃喃说道:“人,冥界,丧神……日前带回凤天阙的人,不见了。”
商清晏“咦”了一声,列嘴露出两颗虎牙来:“我还未问阙主便答咯,果然与楼主有着一样的默契~在下再祝罗桑阙主与楼主鸾凤和鸣比翼双飞!!”
沉静的女子好像听了不错的话,笑了几声,“莫要贫嘴了。你想问他的来历,若是寻常人,先生不会特意提起。”
她停顿了少顷,继续说道,“柳天护是妾身指去查探黑塔的第一人,但并非发觉黑塔存在的第一人。凤天阙外行弟子途径中州北域时,忽遇天雷降灾,民众溃散慌乱。疏散途中,一人不幸受难,即刻重创。外行弟子查看伤势,发觉此人积伤极重,寻常医师难以疗愈,只好带回阙中。”
“然而当他苏醒之后贵阙无论如何也无法使他开口。阙主想必也有亲自查看,应当知晓此人如同一幅行走的躯壳,他并非不愿言语而是根本不能说话。当然,即使不能听他亲自阐述,阙主也能知晓他的创伤如何、从何而来……”商清晏跳脱道。
罗桑阙主道:“皆非人世之伤。”
“是说,阙主也不知晓吗?所以阙主才将他留在阙内……我想想我想想,他与黑塔的关系……他似乎很执着于中州北地嗯……他是对遭天谴执着,还是对黑塔执着,或者是别的什么呢。”商清晏扣了扣眉头,兀自地踩了几个圈儿。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仄歪脑袋,玩闹道,“对了阙主,那块从墙上揭下来的‘丧神’绝对一定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凤天阙可要注意安危。”
闻者纠正道:“先生想说的是,西楼封闭期间,凤天阙替和尊多做留意……”
突然,地面惊现剧烈晃动,总让人觉得将有什么东西从地下窜出来。这阵地动晃得人头晕目眩,比急救室的心电图还刺激许多。商清晏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很好,很坚固,一点沙砾都没落下来。
不过饕餮香炉就不太幸运了,连着地面的铜炉,很快出现了裂纹,香料与灰屑洒了出来,一地的尘灰。
烟灰也沾在商清晏的黑丝绒小靴上,愣是管他生龙活虎,也蹦跳不掉了。
“哇啊啊地震了!”商清晏生生喊出了要死要活的错愕。
幕帘震荡,跳如落盘之珠。叮叮当当的错杂之声,纠缠了一缕又一缕玉珠串。罗黛之下的眼,流转危机的光晕。
她望着一角解不开的死结,低声道:“……藉云峡的地脉,断了……”
『您有新的任务 《乱波纷披已打岸,弱云狼藉不禁风》 请确认接收』
楼兰地域,前有古渡,后接西楼,坐立中州外的西域。魔佛祸世之后,西域绿意不断缩减,养育生命的月牙湖迅速萎缩,最终蒸干了最后一点水汽。迫于风沙恶劣,萧流影将众民向南迁徙,最终将西楼落定于山水富饶之处。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藉云峡正如描绘,人间胜景。萧流影本将此地纳入迁移之后的安身范围,然而亲访之时,感到土地深源,与他处存有差异。这种差异难分优劣,超出和尊认知。为保无虞,萧流影放弃此地,并将所获讯息通知原有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