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餐桌上。

苏珺煜开始对这一家人有了新的看法。除去吃饭期间，乔老师一直在不停的夸他学习好人品好，列举出他在学校的种种光荣历史，以此为反衬乐此不疲地贬低他儿子的顽劣；乔元熙为向他挽回颜面而进行的垂死挣扎；以及传说中乔元熙口中传说中带高中特优班的生物老师母亲全程高深莫测的微笑之外，一切都其乐融融。原来大家都一样啊，在餐厅头顶的灯光投下的黄晕中，他有些不着边际的想着。

都有着平淡的生活，简单的快乐。

“对了，煜煜啊，”传说中的生物老师开口了，“现在天这么晚了，你回去也不方便，不如干脆留下来过夜吧。”

“和熙熙一张床啊，你们正好叙叙旧。”

他先是被阿姨随口唤出的奶声奶气的小名狠狠惊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身旁的乔元熙早已狂笑不止，边捶桌子边重复：“煜煜哈哈哈……”

苏珺煜内心惊涛骇浪，白皙的面皮上泛起一丝薄红。他狠狠剜了对方一眼，这才将那阵爆笑堪堪止住。

“这……太麻烦您了，我和他没有旧没什么好叙的。”他下了好久的决心，才维持住自己表面三好学生式波澜不惊的矜持。其实满脑子都在控制不住地循环一张床一张床一张床……

“没有没有，这怎么会麻烦呢？让熙熙多和你这样的好孩子多接触交流下，我们求之不得！”

身旁忽然投来一道哀怨的目光，他偏过头，乔元熙小狗般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眨啊眨。

——就差没摇着他的手撒娇了。

他抬手捂住嘴轻咳一声。

“嗯……也不是不可以……我问下我妈妈。”

有点想笑。

……

很快苏珺煜就笑不出来了。他坐在乔元熙宽阔的床上，身上套件乔元熙的T恤，抱了一个枕头无意识地蜷在墙角。

夜幕降临，宁静而美好。浴室里乔元熙正在洗澡，淅淅沥沥的水声是唯一的声响。从虚掩的窗帘后隐隐可以看到橘色街灯的模糊光晕。

高档小区真是安静得可怕，他想。

怎么可以这么安静呢？

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隔壁隔壁邻居喜欢打麻将，一直打到很晚。他家的墙壁不隔音，楼道空间又小。他时常被一阵剧烈的洗牌声惊醒，伴随着粗鲁不堪的对话，强迫自己在辗转中再次入眠。

母亲不只一次担忧地问他：会不会打扰到他学习？睡不睡得好？

他真想说——邻居真的很吵。

——很讨厌！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但望着母亲充满歉意的神情，一切想要抱怨的话却仿佛全被堵在喉咙，说不出口。昏黄的路灯明明灭灭，他在一次又一次被吵醒后，无奈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

……

“嘿！”

“！”

眼前是一张被放大数倍的脸。乔元熙满眼的笑意，刘海湿漉漉地黏额角，一滴滴地往下滴着水。他條地一惊，向后仰去，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墙上。

“你……躲什么。”乔元熙的笑容僵了僵。

“嘶——”朝罪魁祸首怨念地瞥了一眼，苏珺煜默然，“你先去把头发吹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