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六时,单云端已有多次离京办事之经历。
一次,他由大青山南麓一带复返京城,目的是为秘密调查边塞军队被燕王抽调之事,他手中的文应当疾速悉数交付圣上,便未回门总玄,而是直接进宫请求面圣。
中和殿内,嘉靖皇帝得以审阅单云端所呈文,了然北部疆界现况,当即决定派出镇国将军出发北部,震慑燕王。
事况本应如此完结,谁知,单云端继而称道,自己于疆北寻到陛下苦寻半年之久的草灵丹,如今也正在身上。
草灵丹,此药益寿延年,可解百毒,应空心温酒服下,以干物压之。
嘉靖皇帝这半年来苦寻,并非为己所用,而是为给患病良久未痊愈的东宫太子补养身虚、调理体寒。
嘉靖皇帝道:“有劳追踪大人替朕惦念此物,叶公公,稍后替朕送到东宫。”
叶公公听闻,便行去躬身取过这草灵丹。
将草灵丹给予叶公公后,单云端应道:“臣也是偶然发现此物。”
整座宫殿飞阁流丹,嘉靖皇帝环视下方,听单云端所言后,连连点头称赞:“门宗玄在榜四位高手,果然皆如孟嶂办事稳当,得朕心怡。”
单云端只是沉言接受称誉。
谁知那皇帝又继续徐徐道来,像极了自言自语,道:“那孟嶂的小徒儿探守,年且十四,与我垕儿近日一同读,垕儿如此任性,却好似很喜欢他。”
单云端离京多时,竟不知司徒瑾现竟然可进宫随从太子侍读。
接着嘉靖皇帝又道:“追踪,你也退下吧,近来无事,可在府内好生多陪陪你奶娘。”
“陛下,臣还有一物也要当下交给师弟司徒,”谁知单云端憬然开了口,道,“不如,让臣一同将草灵丹送与东宫。”
皇帝听后长出一口气,又道:“也好,也好。”
叶公公再次交还草灵丹,朝单云端道:“有劳追踪大人了。”
单云端只是点头默应,不再作答。
东宫。
雨后池上,藕花珠缀。
池中庭院内,朱载垕于石桌上趴着,低声哀求道:“司徒,这文章你就替我续个后半段吧……”
不过十四岁的司徒瑾左右为难,朝太子无奈道:“殿下,恕臣不敢。”
“怕什么,”朱载垕天真无邪状,朝身后宫女挨个点名,“她们不说,你我不提,又有谁能知道是司徒给我续的呢。”
单云端隔着莲叶可作遮挡,离着倒也不算远,却将他们的对话悉数听尽。
他叫来一侍卫,把手中的草灵丹交付于那侍卫,又朝他道:“去将这物交给太子,勿提及我在此处。”
那侍卫领命:“是,属下这就去办。”
稍后,等那侍卫将药送到,再作介绍一番。
只听太子悦道:“司徒快看!父皇替我寻了许久的草灵丹终于找到了。”
适才司徒瑾听闻这药是万里追踪带回来的,嘴上应着太子道“那便很好”,转过头来却问向那侍卫,语气倒也很随意,道:“可是我二哥回京了?”
侍卫如实答他:“回探守大人,是。”
朱载垕也不过幼年,届时又插了一口:“司徒我们还是先不管这药吧,快快!替我续了这篇文章吧。”
司徒瑾只觉头痛无比,道:“太子殿下,这实在万万不可……”
现身于不远处的单云端,将眼前一切尽收眼底。他心说,此趟离京几月这才得以归来,门宗玄应当会准假让他留府休息,许是不必在宫内与门宗玄两处频繁走动。
他最后回望了眼司徒瑾,见司徒瑾与太子关系亲睦,也便安心离去。
适时,单云端猛然一下惊醒。
身下是几层厚实的云杉叶作床榻,上方是密不透光的石壁,单云端惊觉反应,他适才是梦到从前的事了。
昨日夜里,司徒瑾也是睡他前方不远的树叶上,此刻却没了踪影。
他下意识朝四周看,回头时,恰逢四目相对,见司徒瑾许是刚从水帘外回返,怀中不知还带了些什么东西。
“二哥也醒了?”司徒瑾随即开口问道。
“嗯,”单云端腾地一下站起,朝他走来,道,“司徒去了何处。”
司徒瑾回他:“我去找了些野果子充饥,看你还睡着便没打算叫醒你,给。”
单云端相应低头,果然见司徒瑾怀中抱着大大小小的数个果实,看着应当无毒,食用无妨。
两人相继坐下,借野果充饥,也不废话,只是各怀心事罢了。
单云端还在念着方才的梦,不知为何会将过往发生之事原封不动地再梦一遍。
他仍记着,虽那次回京后半月从未进过门宗玄,但还是与司徒瑾见了面,只是缘由还得从俞无寅说起。
然则,身旁的司徒瑾却不给他往下回忆的机会,在解决好温饱问题后,开口道:“二哥,待你食足后,我领你去一个地方。”
“何处?”单云端几乎是脱口而出,自然不解司徒瑾所指何处,又站起身子,道,“现已饱腹,走吧。”
司徒瑾点了点头,起身向洞内深处行去,道:“来。”
白昼,日上三竿。
水帘洞天内也固然敞亮,只是再往里走,也不过一面死墙壁,再无其他。
看这架势的单云端起初猜测,或是壁上有着何关键内容,司徒瑾发现了要他去看,谁知走近一瞧,然则空想一场。
司徒瑾也不急不缓,在一处蹲下身来,往那壁上伸手寻摸了起来,在确定镂空一处,先是敲击三下,暂作停顿,接着又是敲击三下。
——轰隆,随着一声声响,那石壁开了一道门。
朝里看,密道内是漆黑一片,更无法辨别尽头深处又是如何个情况。
单云端难掩表面惊诧,问道:“如何会发现这密道的?”
“也是我方才无意间发现,”司徒瑾宠辱不惊,侧目对单云端道,“多亏了义父平日所授。”
单云端随即道:“有进便有出。”
这便是与先前山贼窝中暗道为同一道理,若为人造,绝非只有一个出口。
这水帘洞耗时耗力,其中又藏秘道,便绝非天然形成,只是建造这一系列密洞之人究竟是何用意,才会甘愿耗费巨资,在如此荒无人迹的雪山后崖动工。
单云端开口问:“进去?”
司徒瑾当即便道:“走。”
单云端将昨天夜里烧剩的木棍点燃,用作照明火把,而后,先是提着火把的单云端弯腰探了进去,再是司徒瑾也紧随其后。
一路上,两人不发一言,也未花多长时间,他俩来到整座山崖内部的中心位置。
随着单云端暂且停下脚步,司徒瑾在身后问道:“怎么了?”
“是一处单独密层,”单云端推开堵住出口的石头,将火把伸入,证实前方没有危险,便道,“来,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