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当途,烟村隔世。
赶赴渭南一路,几人全靠步碾儿,更何况还有同伴身负重伤,步子实在快不得,更是颇有些艰苦。
途经光秃塬坡,又受赤日高照,那扑面而来的邪风暖流掺杂着黄沙漫漫,不免将他们的双眼吹得干涩疼痛。
司徒瑾步履不歇,出发前饮过几口水后,他一直硬撑到现在。
如下境况容不得他们耽搁,众人心知肚明,便将一切想说的、想抱怨的硬吞腹中,只顾迈步前行。
正因从荒郊野寺起身得早,他们到达淮南境内,踏入正阳关,还不到午前巳时。
也不知是不是那风沙管饱,竟也无人嘟嚷腹饿,只是唇干口燥万般忍耐不得,一进正阳关口,刻不容缓,只顾循着临近的茶水铺里头去。
那茶水小二瞧着情况不对,怎一个个身负着伤还托着个半死不活的朋侪?
朝晨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此处皆是形形色色外地人过往的必经腹地,就连稀少的几位饮茶老百姓也不住旁侧目光,揣测这几人的身份。
有一侍卫低调唤来小二,命他随便上些茶酒,顺便询问当地医馆位于何处。
显然,眼前几人一看便不同于往常路过此地循规蹈矩的商贩那般,店小二只得搪塞而过,备好茶水仓促离去,生怕多停留半刻会要他命似的。
也不知是否有心理作祟的缘故,寻常茶水竟喝出了神仙良药的功效。
司徒瑾忽而道:“你们待会便去寻那郎中,赶紧处理身上的伤,务必小心照料好郭哥。”
有人随即询问他:“大人可是要只身一人去探公主及御剑大人的下落?”
又一人担忧出声:“怎能让大人一人行动,我也一同去罢!”
司徒瑾谢过几位弟兄的好意,后只淡笑道:“我速去速回,你们在医馆等我。”
正阳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然一炷香的功夫足够司徒瑾将此边镇翻个底朝天,愣是没见着俞无寅给他留下的门宗玄暗号,他不禁皱眉想,估摸着当下只有两种解释。
要么是另一队人已启程出发,不便逗留。
要么便是另一种可能……
——或许他们根本就没入正阳关口。
司徒瑾还将那沧溟御剑紧握手中,因他力度过重,指尖乃至微微泛白,他的内心告诉他,大哥绝不会撇弃下任何一人匆忙上路,即便留下的人中没有他这个朝夕相处的师弟,仅是几名泛泛之辈,俞无寅也绝无半分可能绝仁弃义、不顾同伴任何一人的安危。
可倘若真是如此,那后一种说法又该作何解释?
自昨日峭壁逃生,这一路通往渭南的路线,与他们出发前计划完全吻合。
司徒瑾能想到的便只有俞无寅先走后,定是发生了何事,这才让他临时更改主意,不得已换了路线。
如此想着,司徒瑾也只得找人问个究竟。
果然当他原路折回,几近踏脚迈入医馆之际,街道旁有一小贩叫住了他,高声道:“公子可要买些梨子?全是昨夜摘来,没有不新鲜的。”
两人的目光短暂停滞,随后,司徒瑾道:“手上不便,可否帮忙送进这医馆内?”
那小贩眉开眼笑道:“好嘞!”
待入了那医馆院内,适值过路人难以注意到的壁前树下,那小贩将手中的梨子置于地上,转瞬,继而恭敬作揖道:“线人吴有良,见过探守大人。”
司徒瑾示意他不必多礼,赶忙低声问他:“可有我大哥的消息?”
吴有良长话短说:“可以确认榜首绝无危险,只是下落何在暂不清楚。”
司徒瑾又问:“那昨日偷袭之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吴有良道:“所知情报不多,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盘踞当地附近已有一段时日,不像是中原人。”
不像是中原人?
这话听得司徒瑾不免眉头紧皱,思索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吴有良见他久不回应,不免再次开口:“大人不必多虑,那些草寇像极了不要命的,但凡看到有马车队伍便要劫,一票干得比一票大,许是也不知这次竟差点劫了和亲队伍。”
司徒瑾听他这意思,下意识问出口道:“……莫非前几日也有队伍出了事。”
吴有良点头道:“——是,有另外线人称是北陵小郡王的队伍。”
怎又是他?!
司徒瑾对朱昱那人实在毫无好感,更从何谈得上关心他的生死安危?然环环紧扣,朱昱却是事关俞无寅及贤懿公主下落的重要线索,不免令司徒瑾再次追问道:“他现在如何。”
吴有良只道:“两日了,人还在正阳关内。”
这倒令司徒瑾略觉诧异:“还在这处?”
“正是,”吴有良也知暂无其他有价值的情报交代,只得躬身问道,“不知大人可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