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伪装成另一人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可那假朱昱却疏忽了一点。
虽不及京城皇室子孙身份尊贵,可朱昱毕竟身为镇国郡王之子,使唤下人已是积久养成的习惯,又怎会主动提着重物,更何况还是他与随从两人的行囊?
若不了解朱昱为人,司徒瑾方才差点就被骗过。
可当日梨园虽只一面之缘,他敢料定朱昱绝非那类亲近下属之人,司徒瑾一向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直观感受,总之朱昱这人绝非什么善者,他对此矢志不移。
接着司徒瑾转念一想。
他着重忆起吴有良及孙五所提及的每个细节。
队伍遭劫。
逗留数日。
而后不出客栈半步。
就连置备物品也是偷偷摸摸。
再加上方才眼见为实:有人扮成了朱昱。
——有人想害朱昱?
这一足以令他骨寒毛竖的推测几乎是同时冒出。
司徒瑾不免眉头紧皱,他甚至怀疑起,那日于断壁止下拦劫他们的黑衣悍贼,该不会当他们是与朱昱一伙的吧。
愈想愈乱,乃至孙五提到的那异族郎中,都差点被他当成谲诈多端的恶徒来揣摩。
为避免徒增烦恼,司徒瑾还是打算先翻身摸上檐顶,再去客栈堂前,看看朱昱是否还在这客栈内。
其实他的思虑是多余的,毕竟在孙五的严密紧盯下,只要司徒瑾吩咐出声,孙五能保证就连只蚁虫出入这间客栈,他都能如实禀告司徒瑾这位亲切良善的头儿。
所以当他凌跃这客栈瓦檐之上,还未移步,又一人自前院轻声走匿而来,若非细听,那悄无声息的动静很难令人察觉。
司徒瑾朝下俯望,继而呼吸一顿。
他当即反应过来,眼下这位才是朱昱。
朱昱好似并不急切赶路,他周身不携行囊,有一下没一下地捻来几撮粮草秩马,还不住闲情逸致很高地抚着那匹马的鬃毛。
他在卡着时辰,司徒瑾再次意识到。
约莫又过了两柱香的功夫。
先前已然离去的那两人,应当早已出了正阳关,如是想着,朱昱毫无征兆地翻身上马,垂鞭驾马离去。
这一切皆来得太快了,待司徒瑾反应过来,只得赶紧去寻他的马匹,千万别将人跟丢了。
.
困倦乏意被司徒瑾强行抑下。
接下来一路上的隐秘跟随,他丝毫不敢怠慢,且始终保持着适当距离,绝不会让朱昱发现有人正在身后跟踪。
然他总觉着这路径不对。
司徒瑾估摸着,当前距离出了正阳关,少说也足足达四个时辰,按这般快马加鞭的速度,怎么着也该路过下一个边镇,并且在天明之前能抵霍邱县。
他身上虽不带着地图,却早在出发前将漠北地形牢记于心,司徒瑾心想,难道朱昱并不打算途径渭南、抄近路归返北陵?!
又跟了好久,骤然老远听到一阵迂回声——
因幼年受训,门宗玄在榜几人皆是较之常人能听得更远、更清楚。司徒瑾察觉到不对劲,闻声赶紧停下马步,而后他几下腾空,施展轻功往前落下,掩在一块岩壁后侧头伸出一眼窥看。
司徒瑾暗叫一声不好。
立于朱昱眼前的是,如黑云压城般的一行人,来意不善。
相比起来,朱昱实在势单力薄。
“——真当我们没想到你会耍聪明,所以在两条道上都安排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