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早晨的摊牌,他们倒是没有再向我露出杀意了。许是知道我不会蠢到真敢拿着他们的过去威胁他们,连态度都好了很多,尤其是19。
然而事实上看不太出来19态度的变化,都是一如既往的阴冷。
……
暗杀训练由19本人教授。这次训练主要是教我杀手世家独创的步法,不仅可以让平常的走路无声无息,还可适应多种地形,甚至是仅仅凭着步法躲开敌人的枪林弹雨。
这样啊……那为什么不把步法的学习安排在枪械课之前呢?害我白白在子弹雨底下打了这么久的滚……
步法的内容十分难以言喻,说难亦简单,说简单却难,总之依我的智商也进步维艰。
19说这跟悟性有关,我不是天生做杀手的料。
经过几个小时的训练,我终于磕磕绊绊的学会了,只是难以融会贯通。
以后的暗杀训练重点都在对步法的掌握上,其余的才是练习潜伏。
他说潜伏不仅需要耐心和呼吸技巧,更关键的是学会伪装。
我若有所悟,装作乞丐不就是一种伪装?
他否认了这一点,他说自己的伪装功夫不够,不然怎么会被逐出杀手世家。
……
晚饭时并无人偷袭,害我警惕了好一段时间,原来偷袭并不是次次都有,而是随机的,来人也不尽相同,旨在考验我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
……
晚上训练的是匕首。
不,准确的说是训练解剖。
我望着面前一排排死去的生物尸体,无言。
从小白鼠开始,到老鼠、蛇、猎狗、野狼、老虎、狮子等等,最不可少的就是人体,面色苍白仿若入睡的赤/裸人体。
08面色如常,开始教我如何解剖,表皮、血管、肌肉、内脏、骨骼,一层层的解剖下来,利落干脆,完美的就像艺术品一样,我却无暇欣赏。刚开始接触动物的尸体,我还可以暗示自己这是动物,即使是看见蛇肚子里盘成一团的嫩白色条状寄生虫我也忍耐下去了,直到教我解剖到人。
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已经逐渐熟悉的手感并不能缓解我的恐惧。
08已经演示完毕,正静静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不能退缩,发抖的手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下刀。
看看闭着眼睛的男性尸体,我默默地自我催眠,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刀尖没入皮肤,我手腕缓慢一转,另一只手拿住掀起的皮肤,油脂沾上手指,轻轻揭开一层皮肤,露出条纹清晰的红色肌肉和血管,挑起筋腱,割开肌肉,切断血管,放出粘稠的暗红色血,血液的色泽和状态说明他没有死多久,甚至是刚刚被杀。
然后是大大小小的淋巴管、小肠、直肠、膀胱、胃、脾、肝脏、肾、肺叶、心脏……
托着还温热的心脏,我尽量不去想他是如何被杀死,甚至尸体几乎完好,按下身体精神上的种种不适,颤抖着将它放在一边,只留下空空荡荡的腹腔和脊柱。
“他其实还活着。”08站在一旁凝视着我,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黄昏前最后的审判。
“咣当”一声,匕首终于脱开束缚掉落在地。
我失神地猛转头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我甚至不敢动用脑子去分析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这种情况有几分可能性。
“你明知道,不过就是不想相信罢了。”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回道,明显不想多解释什么。
我竟然看不出她有半分心虚。
内心被脑海里冒出可怕念头的滔天震惊所淹没,刚才……那是活生生的人?
我亲手,解剖了一个还活着的人?
我杀人了?
“你是故意的……”我失措颓废地退后了几步,喃喃道。
她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在不知不觉中亲手杀了一个人,或许其中饱含着诸多缘由,但我根本不想理解,我只想拎着她的领子大声质问他们还是不是人。
事实上,我也真这么做了。
“是不是人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她轻飘飘地躲开我的动作,反问。
“训练是‘她’要求的,也是你同意的。想要退出随时可以,但是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留我们在身边了。”
“你的身份,早已注定你要手染鲜血。”
“对普通人来说,杀人的确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可你并不是普通人,你没有资格说下不去手。莫非还需要我给你做心理辅导吗?”
“那你也就不配站在这个地方,我们或许会替她清理门户。”
“别忘了,无论有什么样的原因,杀了人的,终究还是你自己。”
杀了人的,终究还是你自己。
短短几句话,就将我僵硬地定在原地。
是啊,再怎么责怪他人,终究是自己动的手,有什么苦衷也磨灭不了我杀人的事实。
有种想仰面大笑的冲动,不过我硬生生忍住了。
“不错,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不枉费我将那个人抑制濒死条件反射,伪装成死尸的一番功夫。”她点点头,“你继续解剖吧,将他四肢和头颅内的组织器官取出来。”
我慢慢吞吞地捡起冰冷入骨的凶器,再次回到那个杀人现场。
脸上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无神。
像一架毫无感情的机器一样,我空洞地解剖下去,手甚至不再颤抖,稳稳地划开尸体的头皮,露出稀疏的血管和坚硬的头盖骨。之后废了几番功夫将骨头打开,取出里面的大脑小脑之类的器官,摆在她面前。
她看我标准的完成着既定任务,“上次Supreme他说用匕首用的不熟练是没错的,从他给你制造的伤口就可以看出,毫无章法可言,只是一味地发泄怒气而已。即使他稍稍把你当作对手,技术也会好很多。怎么能这么容易失血过多呢?千刀凌迟从来不是传说。”她停了一秒,略有深意,“但也仅仅到我看得上眼的程度。”
我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停都不停的继续挥刀。
她自然感觉出了我的麻木,也再没说什么,将所有人体材料都交给我,并随着我的解剖任务进行陆续指出我手法上的错误。
……
“你可以走了。”她按住我并没有依言停下动作的手,一双墨黑的眼睛静静的盯着我。
我睁着眼睛回望她,没有一丝神采。
“或许是我们太激进了。”她说,拿掉我手上的匕首,才发现我的手指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
我沉默,躲开她想按住我手指的手。
她看出我的抗拒,没多说什么,走出房间,给我留出空间冷静。
所有感觉都随着她的离开回来了。
我猛地按住胃部,只感到胃中翻天覆地的难受。
几欲作呕。
我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我身体本能模拟类似情况下普通人的反应。
心渐渐沉入冰窟,那种难受的感觉也消散了。
与之一起消散的,还有虚假的,对杀人的恐惧。
至于泪腺——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动用它来模拟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