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清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腾腾的热气熏着他的面庞,像落笔在宣纸上的桃花。他举止优雅,浅尝辄止后便停住筷子,简短的评价道:“好吃。”
守卫爽朗大笑,觉得这冷面小公子虽然寡言少语,倒是个直率的人。
秦隐也大快朵颐的吃起面来,他向来随性,说话不拘小节,故而天南海北的跟守卫相谈甚欢。
说到兴头上,那守卫见四下无人,勾了勾手指让秦隐凑近些,悄悄地说道:“小公子,我劝你们啊也别等了,那鲛姬其实早就被送到宫里去了!别说你们看不到,连我这天天守门的都没看到呐!”
“什么?连守卫大哥都没看到,莫不是跟戏法似的从墙外飞进去的?”秦隐怔了怔,有些意外。
“唉,哪有什么戏法,还真以为那国师是个活神仙?”守卫往面里加了点醋,吱溜吸了一口,含糊道,“只是我们寻常人见不了而已。三人高的大缸坐上木车,靠着六头牛拉进王城的,也是得亏城门做的又高又宽,不然只怕进都进不去。”
守卫嗦了口面,又喝了口汤继续说:“国师已经算好了日子,这几日就要为贵妃做法看病了!要不是那鲛姬经过长途跋涉,容身的罐子太脏,只怕将军都不会回府,而是连夜送到宫里去了!”
说到那罐子,守卫有些愤愤不平:“要说咱们的王未免也太过奢侈了,你是不知道,那装鲛姬的大缸描金雕彩,都抵得上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家用了,我啊,只怕守一辈子城门都赚不来……”
秦隐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直觉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从耳边溜过去了,立刻放下面碗,止住了守卫的话头:“等等,守卫大哥,你刚刚说作法看病,这跟鲛姬被送入宫有关系吗?”
“咦你们不知道么?那鲛姬就是找来给贵妃治病的啊。”守卫将碗底的面汤喝得干净,抹了抹嘴,意犹未尽道,“要说这贵妃啊,不仅有父兄支撑门庭,而且又有王的宠爱傍身,一个女人一辈子活成这样可算是值了!”
秦隐被辣得脸红扑扑的,眸子里浮上来一层蒙蒙的水光。他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顾不上分心,追问道:“贵妃得了什么病要作法医治?那个国师靠谱么?”
守卫见秦隐急切的样子有些好笑,摆摆手让他别急,才道:“要是没本事王也不会这么信任他了,不过就算手段通天又如何,国师大人也不过是个一味谄媚君上的小人罢了。”
他说到越后声音越低,面上显出讳莫如深的神色来,缩了缩脖子,不再说下去了。
秦隐若有所思,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日头徐徐上升,天也渐渐大亮,日光透过碧绿的枝叶斜斜的照射在桌面上,带来些许燥热。守卫将头盔戴上,擦了擦额上的汗,冲秦隐抱拳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那我们也不耽误守卫大哥了,”秦隐恢复了笑脸,一面将打包好的包子塞到守卫怀里,一面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来几文钱,随手放在桌面上。
“公子,您这……”面馆的老板娘将钱币拿起来,表情有些古怪:“这钱,可买不了包子啊!”
秦隐刚要迈出的步子僵在原地,定住了。他定睛往老板娘那儿看去,有些奇怪,那托在掌心里的是他付账的钱币没有错,但买包子的钱怎么说也绰绰有余了。
“老板娘,是钱不够么?”秦隐试探着问道。
守卫探头看到了大娘手里的钱,不由得爽朗大笑:“小公子,你是不是拿错了,这是外头的钱,我们这是不兴用的,比我们这流通的钱币轻太多了,没人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