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攥拳，于玄伸手覆上脖颈处细密的针眼，感到心脏愈发颤动起来。

如果他没有了利用价值，不知哪天，也许也会变成景川的“小白鼠”之一。

攥紧了拳头，于玄表情却凌冽了些——

他知道，他最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之所以甘愿从Z城边防地下组织Catess来对方实验室帮忙，就是要伺机为自己想做的事情找线索。

——至少在那件事情还没有进展时，他绝对不会选择放弃。

程翊和霍启天一起回到3号车的时候，石磊正在疯狂数落着那几个掉链子的通讯组队员。

见霍启天他们走进来，石磊拎着那始作俑者——小个子男人到霍启天面前愣是让他跟对方赔礼道歉，就差扭着他让他磕头了。

霍启天倒是一脸云淡风轻，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

为此，石磊还表示霍启天实在太好脾气，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非得弄死这混蛋。

之后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虽然也碰到不少丧尸攻击，却都没形成气候，突击组人员甚至没有下车便将那些威胁解决。

到达N城的时候已经傍晚，天色渐渐转黑。

冯皓明白夜晚赶路的危险性，于是决定暂时让大部队在N城边界安营扎寨，调整一下以便第二天一早天亮的时候上路。

由于N城早先遭受过丧尸群的洗礼，城市边境的公共交通系统已经基本完全报废。

最开始，冯皓还想在到达N城时，将3队人马转移到速度更快的低空飞行公共汽车上，不过很显然，这个计划已经明显泡汤。

3辆车在边境的一处大型飞行公车站前停下，冯皓决定让大部队暂时在车站停留一夜。

突击组人员将越野车上物品挨个运上飞行公车站，后勤组乘员则在3号越野车中准备全队的晚餐。

通讯组员撤出后，3号车厢只剩下程翊他们后勤组的6个人，空间一瞬宽敞起来。

“兄弟们，今天晚上给大家准备几号套餐？”石磊自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掏出一张菜谱，望着上面自己密密麻麻做的笔记道，“1号和5号的食材还算比较充足，2、3、4的食材都比较缺乏。”

闻言，站在石磊左侧的程翊和右侧的霍启天同时探头向食谱张望，两人额角便硬生生撞在了一起。

瞬间感到额角刺痛，程翊本能弹起头，却在下一秒撞上石磊下颌。

“啊！”苦楚地向后狠狠仰了下头，石磊立刻伸手捂住下颌，睁大眼睛望着身侧霍启天和程翊，“我说程医生、飞哥……你们……不要太激动啊！”

伸手蹭着被撞得微微有些泛红的额角，程翊无奈地望着石磊扭曲的表情尴尬一笑：“抱歉，刚才起得太急了。”

“幸好我刚才没说话，不然咬舌自尽了你得对我负责啊程医生！”

程翊瞅着对方因为疼痛扭曲的脸，有些哭笑不得。

“哎，还是飞哥那一身钢筋的好，像这种事情，根本就感觉不到疼吧……”石磊转头望向霍启天，表示对方那种淡定真不是随便能装出来的。

不过此刻霍启天的视线落在程翊身上，并没回应什么。

其他几个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注意到这边三人的动静，也纷纷转过头来观看。

瞅着霍启天那认真的眼神，石磊有些不解，伸手在霍启天面前晃了晃：“飞哥？”

视野一瞬戳入五根手指，霍启天愣了愣，随后回过神来望向石磊：“嗯？”

“你看呆了？”

“……？”

“看我们程医生看呆了？”唇角勾起一抹灿笑，石磊故意带了个颤动的尾音。

“……”

不知自己怎么就被扯入话题，站在一边躺枪的程翊意外地转头往霍启天那边瞅了眼，不过对上对方视线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侧开眼。

虽然他自己也没搞懂自己这条件反射般的行为该如何解释。

“哎，没办法，咱基地大部分美女都在突击组，后勤组里面唯一一个长得比较阴柔的就是程医生了嘛哈哈哈！飞哥欣赏也是天经地义~”一边畅笑着，石磊一边探过身去揽过程翊肩膀，将对方狠狠拽向胸前，“我们哥几个都长得太粗犷！”

程翊在石磊胸前表情如铁石。

——这都哪儿跟哪儿？

旁边几个人一脸狡黠，纷纷转头望向站在门边面无表情的霍启天，想看看对方对石磊的调侃有什么反应。

然而石磊笑声刚停下，霍启天便侧眸望了眼旁边不远处的门扉，草草说了句：“抱歉，我出去一下。”言毕，没再和这边几个人交流眼神，连背上的枪都没放下，便转身推门出了3号车。

听着那突兀的关门声，车内几个人刚才还笑盈盈的氛围立刻降下冰点。

望着那紧闭的门扉，程翊心情也稍微有些波动。

开玩笑归开玩笑，但不知为何，对方身影消失在视野的一瞬，他莫名感到心下一空。

重新望了眼石磊手中的食谱，他皱眉道：“你们以后还是别开他玩笑，他这人对事情挺认真的。”

“啊？呃……没事程医生，我们知道……”同样有些尴尬，石磊侧首望了眼站在身后的魏贤他们，干涩地抓了抓头，“不过这玩笑也确实不过分吧，毕竟我们几个里，确实程医生最耐看么。”

张双琦赞同地点了点头。

程翊闭眸叹了口气。

接下来几人忙忙碌碌地给大部队准备了晚餐，然而过程中出去的霍启天一直没有回来。

等所有饭菜全部齐全，程翊正有些纳闷对方去向时，不远处车厢门适时发出“吱呀”一声。

闻声，几人转头，看到霍启天面容平静地背着枪迈进来。

皱眉抬头，定位霍启天身影的瞬间，程翊手指不经意一颤，那激光菜刀便轻轻刮过他大拇指尖。

刺痛让他下意识抽吸了一声，皱眉看着那冒出鲜血的指尖，他为自己的笨拙感到挫败。

正打算把手指放到洗手池草草处理一下，手腕却被什么人抓住。

意外抬首，程翊注意到霍启天皱眉盯着他冒血的指尖。

任对方拽着自己，程翊相当尴尬。

接下来霍启天的动作更是让他惊讶地睁大了眼。

只见那男人毫不犹豫地将他手指拽到唇边，不过刚要张口含住，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停下动作。

就那么停顿了两秒，霍启天拽着程翊受伤的指尖凑到清水边简单冲洗了一下。

程翊对霍启天的行为不知该怎么反应。

“呃，程医生，没事么？”看着霍启天替程翊处理着伤口，石磊也关切地走到他身边。

“没事。”摇了摇头，程翊抿着唇，重新望向霍启天。

收回手指后，他冲对方道：“谢了，不过你知道这种伤我自己也可以处理的。”

霍启天视线往他手指上飘了下，唇角微微勾笑。

尤其是怕了对方这种不言不语莫名而笑的表情，程翊跟对方对视了一会儿便败下阵来。

不知为何，有霍启天在身边，他总有种不自在感。

又在车里逗留了一会儿，程翊便抛了个上厕所的理由，径直出了车门。

一直到晚饭的时候，后勤组员都没看到程翊回来。

“程医生没事么？这都快半小时了。”看着飞行公车站大厅内席地而坐的几十个队员，池冉一边给说说笑笑地给众人送饭，一边表情担忧地不断向大厅边侧几个卫生间张望。

闻言，系着白色围裙同样为众人上菜的张双琦耸了耸肩：“应该没事，也可能在冯队那儿。”

霍启天站在几人身后，一边盯着放在地上用白天储存的太阳能做能源的电热锅，一边扶着巨大的自动搅拌勺。

“喂，飞哥，你跟程医生走得最近，他身体上应该没什么异样吧？”石磊将最后一盘菜端到围在地上吃得正香的突击组员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闻言，霍启天道：“没有。”

“是吗。”听着霍启天肯定的言辞，石磊直起腰板，一边用手垂了垂酸痛腰肢，长长叹了口气，“他能跑哪儿去？不会还在蹲厕所吧？”

“喂，不会是一个人出去的时候有什么危险吧？”张双琦侧首瞄着飞行公车站周边开放式的场地皱眉道，“这黑灯瞎火的，万一走迷路了遇到丧尸，岂不是很麻烦。”

“应该不会的……”刚才还较为乐观的魏贤也有些动摇。

听着那边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霍启天握着搅拌勺的手掌微微滞了滞。

片刻后，他侧首瞄向石磊开口：“石磊，这边你来替我一下。”

“嗯？”闻言，瞄着霍启天一边解开围裙一边将撸起的袖子抚下的动作，石磊好奇，“飞哥要去洗手间么？”

霍启天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草草将围裙和搅拌勺交给石磊，抛了句“麻烦了”便自顾自向停靠在公车站外的3号越野车快步而去。

十分钟后，找遍了所有公厕，霍启天仍然没看到程翊。

探手向后将枪柄紧了紧，他转头望了眼飞行公车站的方向，心下缓缓升腾一抹不祥。

又在原地逗留了一阵，他转身绕过1号和2号越野车，正要重新回3号车碰碰运气时，他忽的看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小车轮廓。

以为自己在夜色中眼花，霍启天将背上的枪挪到胸前，缓缓向那车方向靠近。

随着距离缩短，他认出那是3号车车壁分出来的实验车——

之前程翊还帮自己在那里包扎过伤口。

没再等待，他径直将那厚实的门拉开迈入。

听着那突兀声响，车厢尽头实验台前的身影意外一颤，猛然一抬头正好顶到桌子上低低弯下的台灯罩。

抽痛地探手揉上发梢，他转头，在看到霍启天时意外一愣。

背着枪将大门在身后拉上，霍启天看着对方说：“你在做什么？”

重新往自己桌面扬了扬下巴，程翊简短道：“做实验。”

“刚才怎么没留下吃饭？”狭小的空间内，霍启天站在离程翊有3步之遥的距离。

倒是想给对方一个完善的解释，但程翊实在想不出怎么把“跟你在一起我会有种紧张感”这种情绪用完整而不伤人的句子表达清楚。

“怎么了？”见对方一直没发话，霍启天背着枪超前走了两步。

“我还在研究那个冰锥。”始终没有抬头看霍启天的意思，程翊保持着语气平淡，“有一些发现。”

“研究的事情吃完饭再说。”侧首望了眼身后车门，霍启天开口，“大家都在车站。”

“……”放在显微镜上的手微微滞了滞，程翊低了低头。

安静地等了对方有一分钟，然而程翊却始终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霍启天眉梢微微收紧。

“程翊。”缓步走到程翊身侧，霍启天探手越过对方发顶，将对方实验台上的台灯关掉。

整个狭小车厢立刻只剩下车壁上的昏暗黄色光线，程翊那不自在的表情已经有些明显：“那个，你先去和他们吃吧，我这边需要记录一下结果。”说着，重新将台灯打开，程翊仍然低着头，“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我就能彻底知道冰锥的具体结构，也能知道它破坏你身体的原因。”

看着对方执拗地坐在实验椅上，霍启天不打算再听他解释什么，二话未说，探手重新将程翊头顶台灯关上，随后拽着对方胳膊将对方拉起。

侧头望向霍启天，程翊一脸惊讶。

“这里是实验车不是么。”语气没什么波澜，霍启天架着对方胳膊引着对方便要向外走，“没有通讯没有防御，你一个人在这里如果遭袭，没人能救你。”

踉跄着跟了对方两步，程翊回想起傍晚做饭时霍启天抓住他受伤手指的瞬间，情绪再次有些波澜。

伸手挡开霍启天的胳膊，程翊认真道：“我真的没关系，就算有危险，我也能保护自己。”

言毕，他垂着头便要转身重新踱回椅子。

然而才迈出一步，霍启天便再次伸手扯住他臂弯：“你在做什么？”

被对方强行拉回，程翊被迫侧身，任霍启天那凝然的目光探入眼眸。

“什么……？”

“你在避着我么？”霍启天皱眉。

被毫无遮拦地道出心情，程翊有些尴尬地傻愣了一会儿，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他并没刻意避开眼前男人的意思，只是简简单单地不适应自己在对方身边时某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反应罢了。

看着对方缩着肩膀的样子，霍启天带着不能释怀的表情：“你很怕我？”

之前程翊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还清晰记得对方给他的真诚安慰。

慢慢梳理着逻辑，霍启天盯着面前人那无意识有些躲闪的眼眸，紧接着一阵恍然。

——说到底，对方还是很害怕和他有身体接触吧。

侧首瞄了眼对方实验台上的显微镜，霍启天猜测对方可能从那冰锥上残留着的血液里研究出了什么。

——所以还是被里面残留的VT吓怕了。

想到这里，霍启天唇角微微覆上一抹苦笑。

轻轻松开程翊手腕，他垂首盯着面前没说话的男人，莫名感到胸口涌上一抹说不清的沉闷感。

对方身材挺单薄，也比他矮了不少，每次这种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霍启天总会有种想护着对方的冲动。

莫名想探手覆上对方肩膀，但刚张开手掌他又意识到什么，无言收手。

将□□重新背到身后，他侧头望了眼实验车边门，沉声道：“如果你一定要研究的话，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没再等程翊回应，他背着枪直接出了门。

听着耳畔那声突兀的门响，程翊终于抬头朝门沿看了眼。

——我在外面等你——

——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出去吃饭，对方也不走么？

那一瞬，程翊感到心情有些微妙。

单手蹭入发梢揉了揉，他有些分析不透自己此刻的情绪。

——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只是想研究这人身上的奇特之处，怎么搞得现在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