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人是被司机叫醒的。
段风眠猛地睁开眼,眼角余光瞥到一股愤怒的直视,他转过头去看小孩儿,只见他的眉头皱成了波浪。
他把墨镜摘了,眼睛又大又圆,像荔枝。但这孩子的表情却不太可爱。
段风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耸了耸肩,从钱包里拿出钱递给司机,然后问他:“饿吗?”
孩子依然瞪着他,用不太好的语气回应:“你说呢?”
段风眠好整以暇地拽着孩子的衣角,使劲往下拽了拽,掩藏住了想要打他的冲动。他冲孩子露出一个微笑:“先下车再说。”
刚把孩子抱出车门,司机就已经从后备箱把黑皮箱甩到了地上。司机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快点的!”
段风眠就当没听到似的,慢悠悠地想要把孩子放下去抬皮箱。
可小屁孩儿用跟萝卜一般短的胳膊死死地缠住了段风眠的脖子,并发出了抗议:“我不下去!”
段风眠只好无奈地冲着离开几步的司机说着:“大哥,帮忙抬一下箱子吧,抱着孩子不方便。”
他得意地看着司机皱成苦瓜的脸,他跺脚的声音振聋发聩,迅速又粗鲁地把箱子抬起来交到段风眠手上,然后往车门那里冲了过去。
边走还边嘟囔着:“带小孩儿就特么麻烦!老子还赶着趟儿呢!”
目视着司机的车开出视线外,段风眠依旧为自己刚才暗暗的回击感到高兴,自己可真是太机智了!让那素质低的司机吃了哑巴亏!
直到一句冷漠的奶音响起:“你要站到什么时候?”
段风眠回了神,扭头看着那张拧成一团的肉丸子脸:“你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做泡面吧?加根火腿加个蛋?”
看这孩子不怕生的架势,应该是经常被丢给人照顾的,伙食能好到哪儿去,再说了,方便面小孩子不都挺馋的吗?
结果孩子撇了撇嘴,有些厌恶地说着:“我才不吃那些又便宜又垃圾的东西。”
段风眠的脑子瞬间五雷轰顶。
这孩子特么……万恶的资本主义。
“那你要吃什么?”段风眠有点没有耐心了,下午他需要去给学生补课,除了去的路程所花的时间,他还要再花一点时间看看今天要讲的东西,他讲课的功力向来优质,而且都是老主顾,他可不想因为照顾一个男孩子而砸了自己多年积攒的老招牌。
结果孩子来了句:“我要吃必胜客的披萨。”
“啊?”段风眠又懵了。
他嗫嚅着:“必胜客还有好远呢。”还有,他没敢说出口,必胜客好贵。
他上了大学之后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按理说作为新时代的大学生不应该这么省,但身边所有的人显然都不这么认为。
动不动就花个几千块买双鞋,动不动就去旅个游,看个演唱会。包括在吃上面也是,动不动就去酒店里点一只上百块的烤鸭,真的不知道怎么想的。
本来就应该这么奢侈吗?还是,大学生生活本就纸醉金迷?
他理解不了,也不敢苟同。幸好他们寝室没有那种每天下馆子搓一顿的嗜好,要不然他的卡迟早要被刷空。
段风眠平常就是吃点食堂饭对付,不回学校的时候,他就在屋子里自己下点面条吃。
营养什么不营养的,反正自己都长这么一个高个子了。他一米八,随他爸。肤色也不黄,有低血糖,都是因为没有按时吃饭攒下的毛病,不知道的都以为段风眠擦粉了。
唇红齿白,啧啧,大一的时候还有好几个男生要认他做弟弟,他懵懂地拒绝了人家,人家直接向他告白了。
他被一句“你怎么又在发呆?”给拽回了现实,小孩儿脸上的嫌弃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蠢?”
段风眠呼了口气,然后问:“别去必胜客了吧?这附近也有不错的披萨店,我带你去。”
话音刚落,孩子就捂住耳朵抗议:“我不!”
段风眠终于无语地皱了皱眉头。
“很远,来回需要两个多小时,我还有去别人家里补课,”他压抑住蹿在心头的火苗并尝试用假笑来提高自己的温和度:“你应该知道,我照顾你是兼职,所以有些事避免不了会发生冲突。”
“我再说一遍!”孩子直接不耐烦地揪住段风眠的耳朵开始吼:“我要吃必胜客!必胜客!”
段风眠气得牙床都颤抖起来。他“哈哈”了几声,想哭的心都有了。
你妈妈的。孩子,以后最好不要让我碰到你。
他心一横,抱着孩子先回屋子放了皮箱,他的耳边不断回旋着孩子软糯的干呕声。他眉头一扬,斜眼看着孩子把整个巴掌盖到了自己的鼻子上。
“怎么?”这熊孩子事儿不是一般的多。
“臭!”
段风眠咬了咬牙,直接往门口走。他对这孩子的容忍快到极点了。
臭什么臭?他都已经喷了半瓶的空气清新剂了。
厕所堵了,这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孩子嫌恶地说着:“我晚上才不要住这里。”段风眠只当没听见,迅速锁了门,脚下生风地下了楼梯,直接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说起厕所堵了的这件事,还是得怨住在楼上的那家。依旧是熊孩子,在洗澡的时候直接把一天毛巾扔进了马桶。段风眠住在二楼,一楼那家大概有了被堵的经验,人家早就改了管道,封闭了原有管道,结果都留给了他这个二楼的倒霉。
现在地铁站人不太多,但因为不在始发站,段风眠抱着孩子进去时没有座位。
没座儿就没座儿吧,他只知道自己抱一路崽子的话,胳膊基本上可以报废了。
再说了,他们要去市中心那种繁华的地方,到最后只会越来越挤,他的力气要留到那时候抱孩子。
于是他试探地问着:“先下来站会儿,等一会儿人多了我再抱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