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2月8日

春节刚过，早在去年六月就已得到控制的“非典”疫情仍让人心有余悸，兼之北方冬季惯有的冰寒且干燥的空气也还在肆虐，所以张芝华一直到回家后才摘下了厚厚的口罩和头上罩耳的棉帽。

“颜崐成！颜崐成！”她跺了跺脚，迫不及待地叫嚷起来，“咱们小祉的读书的事有着落了！”

“校里的领导是怎么说的？明天小祉能去上课了吗？”屋里的男人慢腾腾地走了出来，“要我说，再去上一年级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小祉的年纪摆在那呢，该让他好好玩几年。”

张芝华白了丈夫一眼，尖牙利嘴地反驳道：“今年八岁了！不小了！他说话又是那个样子，比别人吃亏得多，不走在别人前面怎么行？就你，成天玩玩玩，好好的一个聪明孩子都快被你给带废了！小祉人呢？领导说明天他还要去考一下试才好分班。”

“在咱们屋里看电视呢，刚刚看了一早上的书。”

张芝华放好了刚脱下的大衣，嘴还是没停，“看什么呢？见我回来也不过来打个招呼，白养了啊，这小子。”

颜崐成只能打圆场，“看新闻，就剩最后几分钟了，或许是想先看完在来吧……哟，这不是来了么！”

女人虽然嘴上对儿子似乎挺不满的，但真看到了人，反而心疼了起来。她自己迎了上去，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脸，殷勤地问道：“宝儿，中午吃了什么呀？有吃青菜吗？吃饱了没有？现在想不想吃水果呀？”

“吃、吃、吃了……饭、饭。”被叫作“小祉”的孩子生得白白嫩嫩的，短头发，脑袋后面却拖着一小条细细的麻花辫，脸上有未消的婴儿肥。说是八岁了，可看起来却更像六岁多的样子。他看着刚回来的妈妈，抱上去蹭了蹭，便满足地笑了起来，“爸、爸爸说，青、青、青、青菜贵……过年的肉还、还、还没吃完……所以、所以吃、吃……”

“好好好，乖宝说得费力就别说了啊。”当妈的亲了一口儿子的小脸蛋，转头跟站一旁的丈夫说道：“早上出去前我不是说了嘛，冰箱里还有菜呢，不早吃完会坏的，你干嘛去买？”

颜崐成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祉就冷不丁地道：“是我、我、我想、想吃鱼……爸爸去、去、去、去买。”

有了儿子的解释，张芝华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道：“那也得煮青菜！小祉这个年纪，最需要维生素了。我们小祉这么好看，以后长不高娶不到老婆，全赖你啊颜崐成。”

“怎么会娶不到！我这样的不都娶到了一个你么！”男人笑了起来，“小祉随你，长得好看，以后大点了被女生追也说不定啊！乖儿子，对不对？”

“去你的！那是我瞎了眼！”张芝华笑着骂了回去，“我们小祉才不要女孩子追，他可是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的！这样出来，日子过的还不得比我们强？”

“是不是，小祉？你想考什么大学呀？”

小孩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妈……妈妈要我考、考、考哪个……我、我、我、我就考、考哪、哪、哪个。”

“诶——我的宝儿真乖！”尚还年轻的女人眉开眼笑，身上时尚大方的红色毛衣更衬托出了她的美丽。她又把儿子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连道：“还早呢，别听你爸瞎说。妈妈今天早上去找了你们的校长，宝儿明天考完试就可以去读五年级了，要给妈妈好好地读，以后先考个好初中，这样才能考好高中。进了好高中就算是半只脚迈进好大学的门啦。宝儿记住没有？”

“嗯……记、记、记住了。”

“乖！要看电视和你爸爸再去看吧，妈妈去给你们削苹果。”张芝华站起身来，交代丈夫，“别看那些没用的电视剧，多带着小祉看点新闻！”

纵使在心里腹诽着这是揠苗助长，但颜崐成“好好好”地应下了。他走过去一把抱起了站着等他一起的儿子，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笑道：“太瘦了！比小姑娘还瘦！以后每天早上起来跟我去公园跑步，锻炼锻炼身体！”

“都出的什么馊主意！小孩子就是要睡眠充足，谁跟你一样起那么早！”

他话音刚落，厨房里的张芝华就传来了声响：“要跑你自个儿跑去！大冬天的，小祉还得上学，睡都睡不够，还跟你起来跑步？发什么疯呢！”

刚刚而立的男人不说话了，只是对着儿子挤眉弄眼了一下，逗得他笑了起来。

颜崐成在小祉耳边小小声地道：“别理她，你妈就这个样子，成天只知道让你学习学习的，一点也不好玩，好坏好坏的。”

“爸、爸、爸爸也坏。”小孩也学着他的样子，凑过去说着父子俩的悄悄话，“还、还、还、还要我每天都起、起、起那么早，一点也不、不好玩，爸、爸坏坏。”

“说我坏？书还想不想要了啊？你妈妈可是只会给你买练习册的！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