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目村坐落于蛮州腹地,其地高山巍峨,重峦叠嶂,整座村庄人口不足百十,村民皆以打猎捕鱼为生,靠山吃山,传闻战国时期其祖上便因逃避战乱来到了此地,从此再未出山,亦未曾有村外之人到达于此,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足以吞噬无数迷途之人。
此刻这座宁静小村中却是一派繁忙景象,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往往,衣衫各异,仔细分辨便能看出这些人是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内家弟子,不少门派间宿有仇怨,彼此碰上时便是怒目相视,只是似乎都忌惮着什么,倒也未有真正动手者。
“这又是封目又是万劫的,听起来可不怎吉利。”一声女子的娇笑在嘈杂的吵骂声中显得分外悦耳,声音娇柔婉转,尾调微扬,听得人心神荡漾无限遐想。
身背柴木的年轻村民正手无足错地站在一位妙龄女子身前,常年日晒的黝黑面庞上泛起红晕,结结巴巴地对拦住自己的美貌女子答话,“我们村子……自建立时便是这个名字了,从未改过,村后这座山便叫万劫山,山上盘踞了一个教派,里面的人都很奇怪,我们从不敢招惹,姑娘你若是碰见他们可要小心些。”
“多谢这位兄弟,我来此便是为了见识见识他们的奇怪之处。”村民面前的女子身着一套玄色衣衫,一双美腿白皙修长,半掩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直看得周围人眼睛发直,女子对聚在身上的视线视若无睹,冲着年轻村民嫣然一笑,顺手将手中提着的一尾半臂长的肥美鲫鱼挂在了他身后的柴堆上,“谢礼,我方才将在村前河中捕的。”语毕,转身悠悠然走了。
女子离开后径直进入了一家酒馆,此处是村内的唯一一家酒馆,小村中本无此等去处,只是近日村里来了许多外人熙攘吵闹无处容身,教内之人便设了这么一处地方安置那些吵闹的武林中人。
玄衣女子寻了角落里的一处位置坐下,纤手一挥招来小二点了一壶竹叶青,独自垂眸浅酌起来。万劫教是近年来江湖上横空而出的一个门派,无人知其来源,派内之人神出鬼没,亦未有几人见过他们的真正面目,只因四年前发生的一件事突然令这个门派声名大噪起来。
当时的剑鸣山庄还是扬州第一大庄,以出产兵器闻名于世,富庶无比,山庄的二庄主秦轻吕是位有名的浪荡公子,平日里寻花问柳四处招惹是非,不过有大庄主和山庄的颜面撑着倒也没有真敢为难他之人。这二庄主一日不知发了什么疯,四处宣扬万劫教教主是个阉人,还令手下画了不少滑稽画像四处张贴,那时江湖上还没有多少人听说过万劫这一教派,只当是那浪荡公子又在无中生事,并未作真。七日后,有人在剑鸣山庄所订兵器逾期未至,那人正离得近,便亲自上门去取了,山庄大门紧闭,叫了半天却无人应答,来人心中起疑便翻墙跳了进去,映入眼中的景象却是令他心胆俱寒,山庄内男女老幼全被屠戮殆尽,死状极其恐怖,皆是双目外凸皮肤枯槁,看上去竟似被人吸干了精血一般。
消息传出后江湖上无人不惊,不知怎地便传出是万劫教主所为,当时各门派间装模作样地组织了联合讨伐凶手,只是连万劫教座落何处都未可知,如何能够讨伐,后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之后江湖上也偶尔流出万劫教的几条传言,都未能找到活着的目击者,久而久之倒成了茶馆酒肆里的饭后闲谈。
半月前,忽然有声称万劫教徒的人发布消息,说是万劫教主一月前便已身死,只是尸身竟不翼而飞,教中遍寻不得,护法便认为是中原之人偷偷潜入所为,妄图借此研究神教功法,万劫教由此向江湖中大小门派放出消息,若能寻得偷窃之人,找回教主尸首,便将教主所练密法拱手相赠。一石惊起千层浪,众多江湖中有名有姓之人甚至无门无派的独行客纷纷响应,在万劫教徒的带领下来到这深山之中,万劫教主能在一夜之间杀尽剑鸣山庄百余名精锐弟子,此等神功何人不想窥探一二?因此这位于万劫山脚下的小村庄也顺势成了热饽饽,此时已聚满了三教九流之人。
“饮酒伤身,还是少喝为好。”忽然响起的温润语声令林旸整个人都颤了颤,差点将手中的半杯酒泼了出去,林旸慢慢抬起头来,一道熟悉的清冷身影便顺势映入了眼中,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连腰侧悬着的佩剑亦是通体流白,虽半隐于鞘中亦不难看出是把上好之剑,腰间系有一块赤红血玉,身形修长挺拔,宛若神人之姿。
此时这位“神人”正目光温和地注视她,眉眼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许久不见,林姑娘。”
林旸的眼角抽了抽,面上堆起一个僵硬笑容,“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初来此地,人不生地不熟的,何曾见过?”
洛渊似是未料到林旸会有此反应,神色怔了怔,随即转作了平淡表情,在林旸对面的木凳上坐了下,“无妨,既是不识再认识一次便可,在下凌霄派弟子洛渊,来此调查万劫掌门尸身消失一事,这位是与我同行的友人,白霁。”
林旸这才发觉旁边还站着一人,是位十分引人瞩目的年轻女子,身着一身玄青衣衫,样貌竟与洛渊不相上下,不同的是洛渊的气质温和疏离,令人忍不住地想要接近,这位冷面女子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了强烈的生人勿近气息,只差在额头上形成一个大大的“滚”字,使得酒馆内偷瞥向三人的视线都收敛了不少,青衣女子此时亦正冷冷看她,听清洛渊的话后只微微点了点头。
“小女子性子怕生,见到生人便心口作痛,不便姑娘多聊。”林旸见洛渊竟旁若无人地坐下了,目中慌乱更甚,随口胡诌一句便要起身离开。
“我亦心口痛。”
林旸已经迈出的腿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僵硬地转身看她。
“我亦心口痛,林姑娘。”洛渊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下点在桌面上,听得林旸的心亦跟着阵阵发颤,“不知林姑娘可有解救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