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上岸。”白霁略一思忖便做出了决定,虽不知是否有危险,但既然洛渊她们选择了上岸,想同她们汇合就不得不跟上。
河滩比河面要高出丈许,白霁思量着钟林晚无法自行上去,搂着钟她的腰将她带了上去,一触之下却觉出钟林晚的身子凉得吓人,正微微发着抖。
白霁将钟林晚平稳放下,手仍扶在她腰间,垂眸看她,“可是受寒了。”
钟林晚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冲白霁摇头,白霁默然看着,伸手便要来检查她的伤处,将碰到钟林晚的肩膀,对方忽然身子一软向后倒了下去,白霁眸中一晃,及时环住了她的腰身令她缓缓坐下,手扶在她背上,掌心便觉出了湿润。
两人将从河里出来,身上衣物皆是湿漉漉的,难免会触得背上湿冷,然而钟林晚的背触上去却有温热之感,白霁心中莫名摇摆,扶着钟林晚令她伏在自己腿上,放轻动作解开了她的衣裳。光洁细腻的背上散布了大小伤口和成片淤紫,几处伤口内甚至揉入了小颗碎石砂砾,白霁眸中晃了晃,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了起伏。
“为何不说。”
钟林晚趴在白霁腿上,自然看不到她的神情,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方才一句话中竟似听出了些许怒意,钟林晚讨好地将下巴搁在白霁腿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怕你会生气。”
“你不告诉我,我便不会生气。”钟林晚的“狡辩”未能让白霁满意,那声音听来便更加冷了。
“怕。”钟林晚伏在那处柔软上沉默一阵,声音便带了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背后的疼痛,“但我更怕你会因我丢了性命,怕我会害死你。”
白霁一怔,未想到钟林晚会如此回答,一时倒沉默了下来。
“我只懂些皮毛医术,师父她也会医术,她很厉害,待我也很好,待我天下第一好,可她却死了,我被教中的那些人掳走时她为救我而死,其实我清楚那些人是食人血的,因为教主……教主曾取过我的血,想来我本便是被抓去供人饮血的,只是因为会些医术才侥幸活了下来,教里没有人时我便会……便会被抓去,我什么都知道晓,但我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那些人一个个消失,我想帮他们的,想得晚上常会做恶梦,梦见他们都来找我……”钟林晚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完全变作了呜咽,却还拼命忍着不敢发出声音,断断续续地低声啜泣,“对不起……对不起……”
白霁慢慢抬手,动作在空中顿了几顿,还是轻轻抚在了钟林晚头上,语声平缓,“你做得很好,你来通知我们,给了我们解药,便是救了我们,你做得很好。”白霁垂眸静静注视着膝上之人,不明其意的情绪在一向冰冷的眸子里翻涌几阵,须臾后沉寂下来。
“你在我面前无需隐瞒,亦不必担心牵累到我,我不会死。”白霁刻意将语声放得缓慢,一字一句,像是怕对方听不入心,“我不会轻易许诺,但说与你的必会做到,你可信我。”
“信。”腿上传来向下的轻柔触感,将白霁眸中沉积已久的冰冷融去大半,“那你今后可还会隐瞒自己受伤。”
“不会了。”钟林晚的声音闷闷的,听来像没吃到糖的小孩子,“受伤很疼,还是不受伤好。”
“你既知道疼,还这般忍着不开口,不知是胆小还是胆大。”白霁轻声应着钟林晚,目光扫过她背上散布的伤口,除了三处较深的口子里留了碎石,其余伤口都不很深,包扎起来应当没什么大碍。
“伤处里进了碎石,须得取出来,一会儿会有些疼,你且忍一下。”
“好。”钟林晚小声应着,认命地将头埋在了白霁腿上。
“若是实在疼得忍受不住,你咬我便是。”
钟林晚正要开口回答,忽然感觉背后被一个冰冷的物事刺入,在伤口里挑动几下,即将出口的话语全变为了一声呻吟,身子开始不住发起抖来,白霁动作利落,很快便将碎石全部挑了出来,撕下衣摆布条在钟林晚背上缠绕几圈替她系好,慢慢将膝上趴伏之人扶了起来,钟林晚的面色在黑暗中亦白得吓人,额上滴滴冷汗渗出,嘴唇都被咬得泛了血色。
白霁见着钟林晚满脸的虚弱神色,胸口似被人捶了一拳般竟闷痛了一下,与从前受伤时所受的皮肉之痛全然不同,即便伤重也总有愈合的一日,这种毫无来由的不适却更令人不知所措,白霁不曾有过这种感受,便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下意识便将视线移离了钟林晚身上。
“小白?”
白霁回过神来,一双灵动的眸子正于黑暗中灼灼地望着自己,内里担忧之色分明,“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无事。”白霁收敛了眼底情绪,声音重新变得冷淡漠然,“你背上的伤将处理好,身子还未恢复,我们歇一阵再走。”
“我没事,这便走罢,栏杆上有血迹必是有人受伤了,他们应当走不远的,我们快点很快便能追上他们了,我懂些医术,兴许能替他们医治。”钟林晚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白霁一把将其扶住,“不必急于一时,你先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