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一句话将四个人都说得愣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现今的江湖上有仅收女子入门的九天坊,有以女子为掌门或长老的门派,令人闻风丧胆的厉害角色中女子亦不在少数,会因对方是一名女子便掉以轻心的人早已被杀得干净,没想到今天竟还能碰到一位有如此天真想法的人,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还在燃旗中地位不低,真不知他是如何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也不像是个凭关系上位的酒囊饭袋。林旸在心中迅速打量了对方一番,面上已带上了妖娆明艳的笑意,看来这个人确实比自己想得要容易对付许多。
“还是这位官人明事理,不像方才那位,非要同我们过不去,好生吓人。”林旸将垂在脚边的鞭子随意挥了挥,眼睛勾着对方,语声慵懒轻扬,带着若有似无的魅惑之意。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村内其他人在何处?”青年男子看了林旸一眼,注意到林旸的穿着和语气后面上竟红了红,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看向她身侧的白衣女子,这一位倒是看着飘然出尘风姿卓然,完全不似玄衣女子般妖魅勾人,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看上去心情并不十分好。青年男子与洛渊的目光撞在一处,对方眸中寒光乍现,似乎更为不悦了,男子以为她对自己尚有防备,便想同她解释一番,一旁的青衣女子却在此时说话了,“我们是受邀来此调查万劫教主失踪一事之人,这位是凌霄派弟子洛渊,我是映雪宫门下白霁。”
青年男子面上露出吃惊的神色,他虽已看出除了站在最后方的小姑娘外其余三人皆身手不凡,却并未想到其中两人是颇有名气的“白洛”,难怪能轻易制住燃旗派来搜寻线索的人,只是受邀而来的各派之人应当有上百人,怎会只剩她们几个。男子收敛了面上的惊讶表情,移开身前的巨剑,抱拳道:“原来是江湖有名的‘白洛’,在下燃旗门玄武旗下左校尉宋尘,来此是为了调查各派门人久至万劫未归一事,不知其他人现在何处?”
“除了我们都死在地下了。”白霁听清宋尘的问题后面色微沉,还未来得及开口,话便被林旸接了过去,“那帮人想白占便宜反被人算计啦,被万劫的人吸干了血又掉入地下,接着被些妖魔鬼怪追着一通打,到最后便只剩我们四人活了下来。”
宋尘闻声看向林旸,但马上又将视线移开,皱眉看着白霁道:“吸血?妖魔鬼怪?究竟怎么回事?”问完一句后,宋尘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不客气,接着又解释了一番:“受万劫之邀而来的众人至今已有一月未归,半月前各派联名要求燃旗来调查此事,我等在这群山中搜索了半月方始寻到此处,才将命人分开搜索便听到讯号传来,然后便发现了你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算那些门内好手被设了计捉住,为何这村内的村民亦不见踪影?”
“他们回不去了。”白霁轻轻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后将万劫内发生之事简略地讲述了一遍,平日里都是洛渊负责与旁人沟通,今日不知为何她有些反常,身上比自己还要冷气森然,是以即便白霁不喜多言,亦无法由着林旸随意夸张,只得尽量简短地讲述了几人的经历。
宋尘神情严肃地听着白霁讲完,眉头越皱越紧,在眉宇间形成了一个“川”字,“所以你们逃出后便一直呆在这深山之中,从未设法离开过?”
“曾在附近探寻过几次出路,因着林重山深,寻之不便,我们伤未好全,便暂且留在了这里。”白霁淡然回应,方才的叙述中她只用受伤二字带过了几人的伤势,宋尘听她语气平淡,便以为几人只是受了些轻伤,对她们的久未离去起了怀疑。
“如此可否有劳白姑娘,带我去你们逃出的裂缝处探察一二?”宋尘已恢复了正常神色,眼睛紧盯着白霁,颇为客气地提出了请其协助的要求。
“那裂缝直通山底,深得很,你们根本下不去,就算是下去了,那楚王陵业已完全倾塌,怕是什么线索都寻不得了。”林旸再次插上话来,她已发觉了宋尘对她似乎有些忌惮,对方从未直视过自己,一看到她便会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并且面上浮起可疑的红晕,只是他越是如此,林旸便越觉得有趣,忍不住地与他搭起话来。
“这位姑娘,能不能寻到,要先寻过才可知晓。”似是觉得再也无法忽视这位狡黠古怪的女子,宋尘将身子侧向林旸,终于抬眼看向她,视线却在撞上对方面向自己的嫣然笑脸时再次下移,牢牢钉在了地面上。“若是当真无法寻到,那便只能请各位同我一起回门内,将详情报给我家将军,请他定夺。”宋尘面上浮起一丝紧张的神色,但转瞬便掩了过去,沉声告知了四人任务失败后的打算。
“若我们不肯,又当如何。”林旸身旁默然不语的洛渊忽然开了口,笼罩在其周身的寒气亦开始缓慢蔓延开来。宋尘注意到直冲自己而来的刺骨寒意,心中不住摇头,人人都言凌霄首席弟子洛渊,为人温润淡雅,仙姿天成,令人见之难忘,如今得见,虽然确是风姿飘逸,但温雅之说却颇有些失实了,倒是同旁边这位以冷傲著名的白霁相似不少,可见这江湖传闻大多是偏颇的一家之言,不可皆信。
宋尘知晓白洛二人的身份特殊,她们是近几年担起映雪宫和凌霄派门面的新起之秀,在外几乎可以代表了这两个门派,与其为敌并非明智之举,宋尘虽然念及任务语气强**些,却不想真正与二人起冲突,能不能赢还另说,若是破坏了燃旗与这两个独门大派之间的关系,可不是他能担负得起责任的。宋尘行事一向磊落光明,却并不鲁莽,心中思量之下已开始考虑如何缓和当前剑拔弩张的氛围,最好的结果便是能不动干戈地说服这四人同自己一起回去复命,此次各派共失踪了上百人,已经不能算是小事件,接受任务时他便被命令必须将此事调查得清清楚楚,给诸派一个交代,听白姑娘所言罪魁祸首的黑袍人已死在了地下,若是不能找到事情已经解决的证据,回去亦无法解释,只能请这几位幸存之人亲口证明了。
“我等此次前来万劫,只为调查各门派受邀弟子日久未归一事,并非有意惊扰,几位既有幸死里逃生,不如随我一同回门内禀报了此事,将军一向赏罚分明,几位此番协助调查,亦会给贵派记上功劳,今后在江湖中行走会方便不少。”宋尘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话语中半遮半掩地点出了双方共同的利益关系,林旸心中暗笑一声,这大块头倒并不是十分傻,“威逼”不成便改作“利诱”了。
“此等好事为何不应,我们应了,刚好可随宋校尉一同出了这深山,不然仅靠我们几人,不知要摸索几日才能出得去。”林旸笑眯眯地应下了宋尘的条件,宋尘注意到这位黑衣女子将手轻搭在了洛渊手上,洛渊身上的冰冷气息随之倏地散去,安静地立在原处未再多言,白霁和其身后的瘦弱女子亦没有提出异议,宋尘等了片刻,确定几人已达成共识,便取了巨剑缚回背上,向身前四人做了个“请”的姿势,“事不宜迟,请诸位这便随我出发,今日距我承诺的复命日期仅余三日,若是无法及时回去门内,第二批派遣队伍便会动身,若是几位被那批人寻到,恐怕他们便不会同我这般客气了。”
“宋校尉讲话可是避重就轻,分明是我们助你及时完成任务,没被别人抢了功劳,你却还说这些话来唬我们。”林旸口中嘲讽着宋尘,拉着面上仍有寒意的洛渊向墙壁上的破口走去,一尺厚的土墙被撞开了一个两人宽的缺口,林旸踏出时特意观察了一下墙壁的厚度,口中啧啧有声:“身手未见得多快,力气倒是大得吓人。”
林旸的身子还未完全探出,横在室内之树的树冠上忽然传来一声极细小的轻响,一道寒光从枝叶间射出,飞向了跟在最后的钟林晚。
站在钟林晚身侧的白霁眸中寒意骤起,玉衡瞬间便已出鞘,“叮”的一声将来物击落在地,然而第二道寒光已从另一侧到了钟林晚身前,两次攻击间隔极短,应当是来人将树冠内放置的机关发动后便紧跟着冲了出去。白霁方将第一道攻击挡下,根本来不及变换剑势去拦紧随而来的剑锋,林旸和洛渊距两人有小段距离,更加不及出手相救,电光火石间白霁已极快地背身揽住了钟林晚,似乎想要硬接这一击。眼见寒光即将没入白霁的后背,那人的剑势忽然猛地偏转开来,口中同时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锋利的剑刃在白霁肩头带起一蓬血色,接着被一柄白刃击落在地。
偷袭之人还维持着一剑刺出的姿势,右手小臂已被宋尘钳住无法动弹,身着一身暗金衣袍,面色白净,丹唇凤目,正是方才被白霁制住的那名燃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