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殿下生来体寒,一到冬日必是手冷过肘,脚冷过膝。御医千叮咛万嘱咐,冬日定要注意保暖,少吹或不吹风避免寒气侵体。
“不曾忘。”楚汐瑶端起汤羹,捧在手心,感受着那一点点的温暖。
然儿叹了口气,在楚汐瑶身边坐下,嘟着嘴道:“殿下只顾着想那呆子,这往后的日子,可要苦了然儿了。”
楚汐瑶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笑。
然儿在一场大火中失去双亲,于边关村落奄奄一息时被骁骑大将军所救,大将军不忍其颠沛流离,将她收做义女,留在身边手把手悉心教导。
这一留,倒是留下个习武的好料子。
一晃数年,然儿纵是武功高强,可身为女子,生活在军营中仍是不便。
大将军一番思忖过后,决意将她送入宫中。
然儿在男人堆里待的时间长了,心性有些大条,说话口无遮拦,本是不适合服侍公主的,但楚汐瑶却不甚在意,不仅收下了她,还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女。
殿内安静,殿中央的鎏金香炉里焚着龙脑香,一缕缕白烟袅袅绕绕,似云雾缭绕。
然儿捧着一本书身型笔直地坐在案边,看似十分专注地在看书,实则已是困得眼泪直流。
她瞄了一眼坐在书案前的楚汐瑶,见她正写着什么,开口问道:“殿下可是在与那呆子写信?”
楚汐瑶觑她一眼,淡声问道:“手中的书可看完了?”
然儿见她欲将话头转开,秀眉一拧,脱口而出了心中的疑虑:“殿下,她是个女子啊!”
楚汐瑶手中的动作不停,唇边挂起了一抹浅笑:“然儿以为,孤会在意她是男子还是女子?”
“可陛下”
“父王知晓此事。”
“那她”
楚汐瑶执笔的手一顿,微微侧目望向然儿。
“她只能是孤的。”半晌,她开口道。
面色温润如常,声音却是带着不可动摇的从容与沉稳。
神思回笼,然儿目视着楚汐瑶
柔美的侧脸,眸色微黯。
现下已是身在宁国,那呆子也日日陪伴在侧,可殿下又是缘何这般闷闷不乐?
她踌躇了许久,正欲大着胆子询问两句,耳边却是响起了极其轻微的敲门声。
然儿打开门,见来人是十七,忙站到门外,换十七入室。
十七步入卧室,匆匆走到楚汐瑶跟前行跪拜大礼:“属下拜见和慕殿下。”
“十七娘。”楚汐瑶缓缓回眸,望向她柔声道:“起来吧。”
十七谢了恩,躬身而立。
楚汐瑶凝视她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苦了你了。”
十七鼻尖一酸,忙回道:“劳殿下挂怀,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云国能在三国之中鼎立,少不了在两国中安插的养士的功劳。所谓养士,便是自小被招募用于刺探敌国前朝后宫事宜的耳目,脑力身手绝非寻常人可比拟。十七娘作为被广布在两国中的养士之一,她的任务是为云国搜罗有用的消息。
楚汐瑶微勾了勾唇角,缓缓起身:“去书房。”
“是。”
将将入秋,书房里宁静温暖,程涟笙知道楚汐瑶怕冷,已是吩咐了下人只在每日早间开窗通风。其余时候,为保室内温度,楚汐瑶的卧室与书房都是万不可开门窗的。
楚汐瑶在书案上摊开纸卷,执笔作画,十七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片刻后,楚汐瑶淡淡道:“说吧。”
十七抿了抿唇,垂着头回道:“禀殿下,主子私下与三公主往来并不多,二人谈不上十分亲密,但主子铺子开张那日,三公主曾夜访云轩阁,想必那佩囊,该是三公主趁主子醉酒时打开的。”
楚汐瑶眉梢微微一挑,神色间添了几分了然。
十七抬眸仓促地瞥了一眼,继续说道:“主子向来待殿下的佩囊十分珍视,日日攥在手中不予旁人触碰,便是落水那日,交与属下之时,都千叮万嘱莫要污了佩囊。”
楚汐瑶看她一眼,十七自知多嘴,忙躬下身道:“属下多嘴,望殿下恕罪。”
楚汐瑶不作声,仍是垂着眼帘作画,清秀绝俗的面上虽无任何表情,却也无甚责备之意。
静默良久,楚汐瑶开口问道:“你可知普莲寺内住着何人?”
十七略一愣怔,思索了一下,回道:“回殿下,普莲寺住的是前朝淑贵太妃。”
楚汐瑶秀眉微微一敛:“淑贵太妃?”
“是,淑贵太妃乃三公主生母。”
闻言,楚汐瑶执笔的手骤然僵停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