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秀每个月来帮忙,心甘情愿,并不需要什么感谢,直言不讳的说:“神医,我知道您是高人,可以清心寡欲的活着。但小瑞枝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希望您好好养育他,别让他瘦下去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半年来,他眼见着顾瑞枝越来越虚弱。要不是生活在神医身边,他真以为顾瑞枝得了什么重病。
既然是神医,怎么会眼见着自己的小徒儿虚弱而不施救呢?
谢宁秀理所当然的认为,所以每次都安慰自己想多了,也许小瑞枝只是这段时间胃口不好,没有什么大碍。可今天看到的情景,他无法再忍耐,神医显然是对自己徒弟的虚弱视而不见。
两方僵持,莘十炎眼神渐冷,顾瑞枝怕师傅生气,赶忙推着谢宁秀离开。到了药祠门口,再下面是一堵山门,山门外面就是苍云宗的地界了。
顾瑞枝把人带下去,拍了拍手,笑嘻嘻道:“我直接送你回到家,够讲义气了吧。”
谢宁秀着急的走上来,拉住他,“小瑞枝,你怎么总是不听我的话,我是为了你好。”
顾瑞枝不动声色抽回手,“谢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请你不要小题大做。”
他转身往后走,蹦蹦跳跳跑上台阶,衣衫飘扬身姿轻盈,除了瘦小一点,是挺健康的模样。
谢宁秀一番好意全无用武之地,只好独自回去。
傍晚的山上清风徐徐,天边火红色一轮落日。顾瑞枝回到药祠,脚步越来越慢,最后轻的无声无息。他到了药房,转过台阶,再进一扇门,就到了最里面的房间。屋内药味浓重,寂静幽暗,师傅坐在桌边准备器皿,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响。
叮——
今天又是割血的日子。
顾瑞枝的手臂传来一阵冰凉麻痹,几乎让他感到疼痛了。之前谢宁秀掀开他的衣袖,吓得他脸色发白,因为再往上就会看到手臂上的伤疤,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六道,是他这大半年给人喂血留下的。
他不能让谢宁秀看到,否则谢宁秀必定大闹一场,这样对他和师傅都是不好的。可现在再让他上前割开手臂,给人喂血,却又是如此恐怖。他双腿发软,几乎走不动路。
莘十炎垂着眼眸,并未作出指示。
顾瑞枝自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床上的人满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苍白的眼皮,紧紧闭拢着。
这人是去年冬天师傅救回来的,喝了两个月的血,保住了性命,大半年来病情不再恶化,却也一直没有苏醒。师傅说是体内毒性无法彻底驱除的缘故,一直用良药吊着,现在看来又要用他的血做药了。
“师,师傅……”顾瑞枝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
莘十炎叹了口气,“瑞儿,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吧,我不会强迫你。他前天出现了要苏醒的症状,所以我想最后用你的血试试能不能让他醒来,并非要加害于你。”
顾瑞枝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愿意的,师傅。我愿意用我的血,您老人家别误会啊。”
他从桌上拿起匕首,准备划开手臂,床上的人发出一个单调的声音:“不要。”
有一瞬间的寂静,顾瑞枝放下胳膊,匕首掉到地上,啪的一声响:“刚才是你在说话?”
莘十炎两步走到床边,探了探病人的鼻息,然后扣住脉门仔细查看。半晌,他抚须说道:“你果然是该醒了。”
病人慢慢睁开双眼,黝黑深邃的瞳孔,目光呆滞无神,张了张嘴又说:“不要。”
他的意识尚未完全恢复,说的是梦中情景,连连几句不要,语气逐渐焦躁惊恐。顾瑞枝和师傅静静等待,等对方差不多能看清他们了,凑上前细声安慰:“别怕,现在你已经安全了,没人会伤害你的。”
少年凤眸宽长,眼仁大而黑亮,瞳孔中完完整整映出一个人的倒影。是他起死回生,再世为人后,在这世界上看到的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