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赵熙延心事重重上下朝,极少去前厅吃饭,令府里三个女人摸不着头脑。他从来没有这样一刻不希望见过自己的舅父,但是从见过母妃的三天后舅父还是来了。“舅父,你还是来了。熙儿以为过了三天,你不来了呢?”赵熙延眼睛有些红,言语有些哽咽。“熙儿,舅父愿你从今以后喜乐康健。”夏长青见赵熙延此状,也禁不住红了眼。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因他们兄妹的一己私欲,毁了一生。为了巩固地位,硬把公主说成是皇子,为了圆谎多年来不知道让赵熙延受了多少罪,从小把药当饭吃。还记得小时候他闹着不想喝,被妹妹饿了整整两天。自己心疼这个孩子,当年已经后悔了,求妹妹不要这样对熙儿了,但是全都无济于事。如今自己也只能多给他一分疼爱,让他觉得世上还有人在乎他。
“舅父,熙儿能不能再问问为何要我夺嫡?”
“你母亲让你夺嫡,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你。当年你外公将你母亲抬成嫡女嫁给了你父皇,哪知你父皇见到不是你母亲的姐姐,生了大气。狠狠折腾了你母亲好几日,还活活打死了你母亲的初恋情郎,登基后还下旨灭了他全族。我与你母亲都是侯府妾氏所生,身份低微常常被长房欺负。你母亲还曾被长房夫人和嫡女拉去暗房,脱光了衣服吊着用泡了辣椒水沾了盐巴的鞭子抽打。我兄妹两人自知身份低微不争不抢,可是长房却从不放过我们。你外公装聋作哑,打不死都不管。后来你母亲嫁给你父皇彻底变了个人,心中只有仇恨。”
“熙儿从不知这些过往。”赵熙延听完这一席话,头皮都发了麻。
“傻孩子,你知道作甚呢?你夺嫡了,你母亲才能为往日的自己报仇血恨。但是又能如何呢?难不成要你下旨杀了自己亲外公一家不成?可是你母亲从不听我的。不过看此间形式,你不夺嫡,他日太子登基,你这个亲王终究难逃一死,还会使你母妃与我院首府都下了地狱。熙儿你有个妹妹要护着啊。”赵熙延想起了前几日见过的妹妹,她才初初长成,过几年就要招驸马了,她还这样天真无暇,如果太子登基怕是会将她作为和亲棋子,自己身上系着太多人的性命了。赵熙延有些绝望,便闭上了眼“舅父,熙儿明白了,开始吧。”
夏长青捏起了药丸,给赵熙延喂下,示意让他脱下衣袍进浴桶里。赵熙延去了屏风后,脱完衣服就跳下了浴桶,浴桶里的液体黑中带蓝。夏长青去将夏淑宁唤了进来,夏淑宁到了的时候赵熙延已经晕了过去。夏淑宁见此状吓了一跳,她并不知表哥怎么了。这时夏长青急忙忙唤她,拿着金针刺赵熙延头顶的百会穴,针刚扎下去,赵熙延就翻醒了,大叫了一声,全身疼痛不已。赵熙延如同发了疯一样挣扎着,夏淑宁只能靠着内力将他固定住,用布包塞住了他的嘴以免出声也以免因为太疼咬断了舌头。这时候丘如玉听见了刚才有人喊叫了一声,有些心慌。苏清书也听见了,客房方向有人大叫。苏清书遣人去查看,但是回来的人说无碍,是家丁摔断了腿在接骨。
夏淑宁看着赵熙延痛苦的挣扎,眼泪忍不住了,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手上却一点也没放松力气。赵熙延此时痛晕了过去,夏淑宁将他安置在药桶里,问父亲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表哥这么痛苦。“这是为了熙儿能使女子有孕。”“表哥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了,虽不是亲生,但是他有了孩子了,为什么还要让他遭受这样的痛苦。”“这是你贵妃姑姑的意思,爹也无力阻止。”“爹,姑姑一定要这样吗?”“是,不过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爹,我不信。”“熙儿以后就要开始夺嫡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表哥永远不要当皇帝。”“爹也不想,他这个性子不合适。”
折腾到了半夜,夏淑宁给赵熙延擦好了身子穿好了衣服,扶着她上了床。夏长青继续给赵熙延刺金针,胸口和腹部、指尖全是金针。赵熙延却吐了口血,夏淑宁还没来得及拿东西给赵熙延擦,夏长青就吩咐她端药来给赵熙延喂下。赵熙延喝下药以后,一身都是汗,但是一直昏迷不醒。天色都要翻白了,夏长青才收了针,剩下指尖和腹部几根,夏淑宁打了点热水替赵熙延擦汗。天破晓了,有些粉色,赵熙延还是脸色苍白没有转醒。夏长青摸了赵熙延的脉象,惊了一下“熙儿的脉象竟然变成了男脉!”本来以为只是能使女子受孕,结果连脉象都变了。夏长青不知道赵熙延何时能醒,但是脉象是健康的。天没亮夏淑宁就遣祥云入宫寻通传公公,告知皇上端王突发疾病,昏迷不醒。这个时候皇帝下了旨太医院夏院首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会诊。
夏长青急匆匆返回家中,换了官服又急冲冲赶回王府,做出一副我也刚到的样子。几位太医一起会诊,端王昏迷不醒,把了脉也把不出什么。太医们急得满头大汗,凑堆商量,都开不出药方。夏长青转身写了一个方子,众位太医看了看都为夏院首捏一把汗,万一喝了出事,可怎么办。不过夏院首是端王的亲娘舅,估计也是救侄心切吧。夏院首带着众太医们进了宫,“回禀皇上,端王此症只是突发,微臣查不出什么病源,相信服了药过一阵子就能醒来。”“怎么会突发疾病昏迷不醒,昨日还好好的。”“这……微臣也不知。”皇帝陷入了沉思,哪里会有人无缘无故病倒,连端王的亲娘舅都查不出什么原因。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太子。
夏长青此举只是临时起意,但这一步棋走得甚好。不仅给了端王名正言顺不早朝的理由,也给了自己光明正大出入端王府的理由,同时也令皇帝开始怀疑太子,可谓一箭三雕。夏长青没有和夏贵妃提前商量,夏贵妃知道赵熙延至今昏迷不醒,还以为那药害了赵熙延,如今在咸福宫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等夏长青从皇帝那里出来了,夏贵妃派来的人就将夏长青劫了去。
“哥哥,熙儿他当真昏迷不醒了?”
“熙儿昨夜用了药,从昨夜昏迷至今未醒。”
“为何会昏迷不醒?是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从脉象看他十分健康,而且他的脉象变成了男脉。”
“难怪哥哥你敢如此大胆,告知皇上。日后不同我商量过的事,还是不要变卦才好。我一早起来就传来熙儿病重的消息,令我食寝不安。”
“我也是随机应变,下回不会了。”
“那熙儿何时苏醒?”
“这个不知,我给他开了些解毒的方子,醒过来是迟早的事,或早或晚罢了。”
“想法子尽快让熙儿醒来吧”
“这法乃是逆天而为,熙儿身子亏空了不少。妹妹,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熙儿服药前,问我为何要他夺嫡。”
“哥哥你先回去吧,我们没有回头路,熙儿是我的孩子,他为我夺嫡是应当的。”夏贵妃的语气冰冷坚决,看来熙儿比不过往日委屈和那位死去多年的情郎。
端王府里炸开了锅,三个女人都在赵熙延房外候着。几日不见王爷,王爷便病倒了。苏清书瞧着赵熙延昏迷的样子,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丘如玉抱着孩子,站在门外看着,心里也急。夏淑宁衣不解带照顾着他,拒绝了苏清书和丘如玉照顾赵熙延的请求。夏淑宁知道表哥遭了多大罪,如今不醒才是好的,醒来还不知多痛。
整整三日赵熙延都没醒来,直到第四日的深夜赵熙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很渴,轻声喊了两句“宁儿,给我水。”这个声音这么细微,却传入了夏淑宁耳朵里,她弹了起来,看见赵熙延睁开了眼睛,立刻端了杯水到床前。赵熙延欲起身,发现一动身子痛得不得了,叫出了声。“表哥,你别乱动了,我喂你喝水。”夏淑宁小心翼翼喂了赵熙延一杯水,但是赵熙延嫌不够,竟然将满满一壶水都喝光了。“我睡了几日了?”“四日。”“原来我竟睡了这么久,我这骨头感觉散架重装了一般,疼得很。”“你这一番如同脱胎换骨,能不疼吗?”“舅父呢?”“爹爹明早会来看你的,你昏迷了这些天大家伙都急坏了。”“现在的我,更像一个怪物了”赵熙延脸色苍白扯出一个凄然的笑容。
两人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外头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太子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