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没有灯,门窗紧闭,但四周布置非常奢华,处处充满了一个女人的优雅精致。陈琳拉着佘翠翠的手走到一扇雕花木门前,吱呀——推开了门。
屋子里很暗,地上铺着毯子,是真正西洋做派的布置,有个人背对着他们直挺挺地坐在墙前,或者说,是坐在画框前。
正厅里原先该是挂着一幅画,现在画却被什么人生生抠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落落的金色画框孤零零的挂在那里。
陈琳叫道:“爸爸。”
男人没有反应,陈琳小跑过去牵他的手,他这才猛然回神,极度厌恶一般甩开手,他的表现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正蜿蜒顺着他手臂往上攀爬般激烈抗拒,他瘦弱的女儿顿时像一个破碎的娃娃般摔倒在地上。
乖巧的女孩子大概是摔疼了,委屈地扁着嘴,揉着自己的胳膊,到底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好像意识到什么,愣了一下,转过头关切地看着陈琳,“琳琳,摔疼了吗?是爸爸不好。”他伸出手,又缩回去,“站起来,到爸爸这里来。”
佘翠翠走上前,将安静坐在地上的小孩抱了起来。
窗户被风吹开了一条缝,一缕阳光照进来,恰好射在他忧郁灰败的脸上,他半截清瘦的手指搭在梨花椅的扶手上,眼神寡淡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
陈建生是个非常瘦弱的男人。他的眼窝凹陷,面色苍白,表情淡漠,干瘪的身体包裹在名贵的丝绸里,头发整齐的别在耳后,胸口挂着一只银色的怀表,正正精明俊杰的模样。
此刻精明俊杰冷淡地看着众人,淡淡地问:“谁让你们进来的?”
佘翠翠旋出酒窝,乖巧地道:“陈叔好,昨天我们在子母巷看见琳琳了,都特别喜欢琳琳!罗送哥哥常年在外面读书,这次回来还带了许多外面的朋友,知道许多新奇的事情,琳琳一定很喜欢……”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所以我想将琳琳接去我家玩几天,可以吗?”
男人垂着眼睛打量良久,突然弯唇笑了起来。他一笑,刀削般锋利的脸便显得非常虚弱。他有一双非常深邃忧郁的眼睛,此刻定定地看着罗送,道:“是罗家小辈吗?”
罗送突然被点了名,此刻一愣,继而点点头,老老实实道了声陈叔好。陈建生看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表情都柔和了起来,他细细端详着,又说:“倒是有几分你父亲的样子。”
罗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父亲是仙人之姿,我不及万分之一。”
陈建生发出虚弱而短促的笑声:“你还年轻,多多历练也是好的。”言罢摆摆手,“你们不是要带琳琳走吗?”他注视陈琳良久,道,“也好,走吧。走吧。”
他眼睛下面青黑一片,形容枯槁,然而目光沉静而倦惫。
“走吧,走吧。”他又看向罗送,“我和你父亲是老友,你把琳琳带着,好生照顾着。”
罗送推了推眼镜,道:“那是自然的。”
陈建生看了一眼陈琳,朝她招招手,陈琳走过去,陈建生摸了摸她的头,他自始至终都坐在那张木椅上,陈琳乖巧地点点头叫了声爸爸,伸手要去拉男人的衣角,陈建生却抽回了手。
他好像爱极了他的孩子,又厌恶极了她的碰触。
“走吧,走了也好,爸爸也累了。”他说。
自此他又将目光转回那张巨大的空落的相框上,再不开口。
田十一站在最后,手插在口袋里,四处打量了一番。
那画框非常精美,表面镀了一层金色的漆,刻满了纹理优雅妖娆的玫瑰,带刺的藤蔓沿着画框伸展纠缠,金色的玫瑰在雪白的墙上盛大开放,华美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