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唐锦枫发现自己能看见苏舟以后,就以害怕为由,死皮赖脸的搬进了白泽的宿舍,擅自做主把原来的单人床换成了豪华双人床,又搬来了两个实木衣柜和一个书架子,墙上重新贴了浅色壁纸。白泽原来的书桌被安排到了靠窗的位置,那里光线很好,抬眼就能看见葱郁的树木。原本简约的略显穷酸的小屋一下子变成了温馨的港湾。哦,屋子里属于白泽的财产还有一具人体模型,真人大小,“皮肤”上标记着各个器官对应的位置以及各大动静脉的走行,后脑勺上刻着一溜小楷“苏舟到此一游”。
白泽正在看书,突然闻到一股烧纸味。扭头一看,只见唐锦枫正端着个不锈钢盆点着火往里塞纸,也不知道他又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浓浓的黑烟直冲屋顶。一身蓝色的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可是撅着屁股神神叨叨的样子就显得滑稽多了。
白泽捏住鼻子朝他探了探身,还没看清他烧的到底是什么,电话就响了,他抓了把头发考虑着要不要接——科里那帮人都知道他是无约无束的单身狗,每次休班时,小到实习生问问题,大到紧急手术,他都是求助的第一人选。这么晚了还来电话准是没好事…然而,出于强烈的责任心,他最后还是放弃了看唐锦枫的冲动,转身抓起了电话。
“白主任!早上来的那老头死了,家属打起来了!!!”这几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之后就是“嘟嘟嘟——”的忙音,他的心立马揪了起来,赶紧合上书,嘱咐唐锦枫道:“科里出事了,快把火灭了!!”也没等他,抓起大褂就跑了出去。
科室门口一片狼藉,远远的就听见有人问候医生祖宗十八代的声音,白泽扒拉开看热闹的人群,只见办公室里的电脑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手里握着铁棍正在砸桌子,几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蹲在墙角,嘴里不干不净的叫骂,而刚才打电话的主治医生姚欣,此时正蹲在地上被一老一少两个妇女揪着头发扇耳光,她嘴角流着血,眼里流着泪,显然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白泽一步就冲了过去,愤怒的推开打人妇女,蹲下来拉着几乎要晕过去的姚欣,让她靠在自己肩膀,大声说:“大家快住手!别打了!!”
“我是这个科的主任,有什么事你们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们解决的!”白泽皱褶眉头,眼神刚毅。可是那些人分明已经打红了眼,好不容易来了个穿白大褂的,怎么能轻易放过!!只见白泽话音未落,小胡子就挥着铁棒冲过来,照着他的头就是一棒,白泽的手只顾护着姚欣,根本还来不及反应,殷红的血就顺着刘海滴了下来。他被这当头一棒敲的眼冒金星,捂着额头,皱着眉,好一会都说不出话。
这一幕恰恰被刚好赶来的唐锦枫看到了。
“我靠!!小崽子怕是活腻了!!!”他急了,眼看着那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感觉就像砸在了他的心尖上。
于是二话不说,粗鲁的扯开衣扣,抄起一把椅子对着小胡子的后背就是一通猛砸。小胡子一趔趄差点扑在白泽身上,唐锦枫眼疾手快,扔了椅子一把扯住他的后颈,顺脚往边上一踹,给他踹趴下了,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一只脚踩上小胡子的头,半蹲下来掏出匕首,毫不留情的插在了小胡子的右胳膊上,小胡子瞬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是太干净利落,所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
他歪歪嘴角嗤笑一声,推推眼镜不屑地说:“谁你也敢碰?”
“你你…”小胡子愤怒的瞪着他,剧烈的挣扎着。
“我怎么了?恩?”唐锦枫挑挑眉,根本不顾他的死活,狠狠拔出匕首,又在他的另一条胳膊上来了一下。
几个黑衣男面面相觑,一时下谁也不敢过来帮手,仿佛播放的电影忽然按了静止键,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
直到脚下的人不再发出挣扎,唐锦枫这才站起来,他擦了擦手然后整理了一下白大衣。
这时,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竟突然趁着这个空挡冲过来,疯了一样抓住唐锦枫的衣服哭喊着:“大家快来看呐!医生治死人不讲理,还耍流氓要杀人呐!…”
在她的喊叫之下,大家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个黑衣人和那个年轻的妇女一拥而上,拉扯着唐锦枫大声附和:“快来看!医院就这么欺负老百姓啊!他们哪里是救人呀!简直是杀人啦!要命啦!大家评评理…”他们大概认为这个西装革履看的男人并不会对女人动手,也不敢叫板一帮大老爷们,于是女的撒泼打混,男的强词夺正,尽情发泄着对医院的怨气和对社会的不满。
唐锦枫翻了翻眼皮,嘴里嘟囔了句:“我他妈~”举手就打,抬脚就踹——对付这帮无赖之徒他还是相当有经验的。俩女人当场傻了眼,然而,几个爷们却不甘示弱,叫骂着跟唐锦枫扭打成了一团…
其他病人和家属们把办公室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劝阻,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中一个人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磕起了瓜子…
“别打了!别闹了!!警察来了!”白泽急的破了音。他把姚欣扶起来让她坐在凳子上,强行挤进战斗中…把唐锦枫扯了出来…
几个黑衣男听见“警察”两个字立马就蔫了,谁也不敢再动手,唐锦枫晃悠悠的站在白泽身边,眼镜早已不知去向,脸倒是没花,衣服却已经不成样子…就算这样,他还不忘扬扬下巴挑衅到:“流氓?爷爷我当流氓的时候们还不知道在哪个茅坑里玩屎呐!”
……
白泽拉着唐锦枫翻来倒去看了个遍,还好,除了后脊梁被踹了几脚外倒并没有什么别的损伤,这才放了心。
然后走到正抱头痛哭的女人面前,拍拍他们的肩膀轻声说:“请相信医院,给我们点时间,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再看看已经被“警察”吓得蹲在墙根抱着头的黑衣男,继续说:“刚才的事,我替他向您几位道歉了,对不起。”之后,真诚的注视着妇女们,等待着她们的回应。
女人看着他的眼睛,在他默默的注视下渐渐平静下来,点点头。他关切的眼神就像是一场春雨,滋润了他们干涸的心田。
“锦枫,快给他处理一下。”白泽指着小胡子说。
但唐锦枫却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一把抓过他的手进了治疗室…
“白老师,你看不出他们几个是医闹吗!你这么菜就不能躲远点偷偷报个警再往里冲吗?还被打了你,你,你…”…
刚实习的时候白泽盯他一会儿他就紧张的想尿裤子,那时最怕他问问题;现在呢,被盯的不但心跳落了一拍,舌头还打了结…“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
他觉得,白泽的眼睛就像一片海,平静之下波涛暗涌,而自己就像是海里的一叶扁舟,虽知凶险,却心甘情愿的翻进那滚滚波涛里。
你看,这世间情动不过一瞬。
唐锦枫回避着他的视线,不再说话,粗鲁的掀开他的刘海,只见一条刺眼的血迹从发际线一直蜿蜒到了眉毛上方,让这张温柔的脸凭添了一抹妖冶…看起来…看起来竟然有点美…想到这里,唐锦枫的手一哆嗦,把东西往白泽怀里一推,别着脸说:“破相了你知道吗!自己处理吧,我先回宿舍睡了!”说完飞似的逃走了。
白泽看着他的背影,眨巴了眨吧大眼睛,然后又想到外面混乱的场景,后来又想到这个无法无天的混小子,他的头都大了,草草处理了伤口,就回了科室,他打算陪姚欣值班,毕竟这是她独立值班后的第一个夜班,遇上这种事谁也不好受。
警察已经带走了闹事者,人群也都散了,护士们正忙着收拾屋子,姚欣看到贴了白纱布的白泽走进来,抱歉的说:“白老师,对不起啊。”
“别灰心,谁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我,我跟了你这么久,到现在都不能独当一面,让你失望了。”她想了想,接着说:“我自己都有点失望呢…觉得我配不上这身白大衣了。”
白泽看着她,轻声说:“还记得入职时的宣誓吗?——如果经我治疗救了一条命,我会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如果病人经我治疗无效而死,我需要深刻反思。同时,我要记住,我是医生但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