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记得。”可是眼看着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了硬帮帮的尸体，那种无能为力真的太痛苦了，“以前都是跟着您做，觉得一切都很简单，现在第一天独自值班，竟然连人都没救回来…有种挫败感，恩，我甚至觉得自己挨打都是应该的…呵呵…”

“我能理解，可是哪个医生手上没几条‘人命’呢，早晚都得还，阎王老爷那记的清楚着呢，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毕生所学之术来对毕生所见之人，问心无愧，其他的听天命吧。”

说完这番话，白泽自己都愣住了，毕竟他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无神论主义教育…

这时，一阵阴风卷着调笑的声音袭来：“我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啊，正大光明的给学生宣扬封建迷信，这样好吗～”

整个空间仿佛瞬间陷入了黑洞，恍恍惚惚什么都看不清了。

是苏舟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哭唧唧的老头。

他穿了一套跟唐锦枫一模一样的蓝西装，头发也剪短了，配着185的身高以及完美的身材比例，远远看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可再仔细一看却不那么正经了——西装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

他露着白花花的胸脯子，眯着眼睛说：“好青年，那你说死亡又是什么呢？”

“生死轮回周而复始”。

“那人间的鬼又是什么？”苏舟伸出雪白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

“(●—●)”

“求你别那么看着我了，一把岁数了还这么纯情劲，想干啥呀？…”他往下拉了拉衣领，可怜的西装那仅有的一粒扣子就崩开了，满园春色一览无余。

“苏舟，你就不能正经点吗！”白泽自认为很凶的说。

“能能能…”苏舟舔了舔嘴唇，说：“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参与轮回的呢。”他把衣服拢了拢，稍微注意了一下仪表，继续说：“人死之后，魂魄只剩阴阳二气，判官大人广袖一挥，或赏或罚早已注定，天地之间自有去处，可是偏有那想不开之人，执念深重呐。”说话间手一挥，他俩之间出现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他不慌不忙的掏出一个白皮本和一支毛笔坐了下来。“他们执念深重不肯投胎，善良的称为痴鬼，判官跟他们立下契约，准许他们完成最后的愿望，之后由白大人吸其阳气，黑大人吸其阴气，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作恶的称为邪祟，一般都有专人看守，不会放在人间游荡。”

“那…你呢？”白泽心里一惊：你又是为什么逗留人间？最后也会灰飞烟灭吗？

“我呀，呵呵～以身相许我就告诉你～”

听了这话，白泽的脸又阴下来了，耳朵红红的，搓着手不知所措…但这一切在苏舟眼里就变了味——好一个萌萌的小白兔。

“好了好了，先办正事，小白，快坐下，我们要听故事了。”他过足了眼瘾，示意老头可以开始了，老头点点头，眼泪就顺着血肉模糊的脸滴在地上。

“我今年九十啦，不中用，一辈子也没给孩子们攒下基业，还老范糊涂。”他抹了一把血泪，继续说：“一个儿子俩女儿，谁也不愿意养我了，是啊，他们岁数也不小了都有自己的家庭，谁愿意伺候一个不中用的糟老头？怪只怪我命太长，是个老不死的糊涂蛋…不愿意拖累他们，我就在广场公厕里铺两张报纸，那里成了我的家，可是我有一个好孙女呀，她叫甜甜，今年上大学。”说到跟孙女相关的事情他一下子来了劲，激动的嘴唇一直颤抖，“甜甜经常来看我，喊我回家一起住，可我这么脏…后来她在外面给我租了间房子，还给我钱，给我吃的，给我买衣服…我知道那都是她偷偷攒下的零花钱，她平时连瓶矿泉水都舍不得喝，钱都用在我这老不死的身上了，我这心里…难受的呀…”他又抹了抹脸，接着说：“后来，我就去捡垃圾卖钱，至少能减轻点她的负担，最近听说她想学弹琴，我买不起大钢琴就想着想买个电子琴先送给她…正好赞了一千块，那钱…一千块呀，是我捡破烂一毛一毛攒下来的!就让那可恶的偷儿一下子给偷走了。”他渐渐平静下来，恶狠狠的说：“我去追他，他跑的太快了…我追不上，呜呜…我的一千块呀，就这么没了！我也被车撞了，我，我，我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甜甜了，甜甜啊！”

“你会恨你的孩子们吗？”

“怎么会恨？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打扰他们，我…我能养活自己。哦，你们看，他们也是舍不得我呀，我那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他们多伤心…”老头举目张望着，想再看几眼他的儿女，可是看到的却只有无边的黑暗。他又擦擦眼泪蠕动着嘴角说：“医生…我的孩子打伤了您，对不住了…我替他们陪不是…我给你下跪磕头…他们还小不懂事…求求您千万别让他们蹲监狱呀！”

…

…

白泽没有理会他，心想：这是典型的熊家长跟熊孩子呀…然后指着苏舟写下的字说：“孩子那一栏就写：勿以不孝身，枉着人子皮（出自《劝孝歌》）告诫大家百善孝为先；小偷那就写鸡鸣狗盗之徒，不容效仿罢了；还有肇事者，老人家，开车撞你的人呢？。”

“他跑了，哦！！我记得车牌号是BF888。”

白泽疑惑的看了眼苏舟，欲言又止。

“这个我知道，就写：撞了人就跑，不～要脸吧！”苏舟欢快的写完字，又在小偷和不孝子孙上面画了把带血的大刀，在老人孙女的上面画了朵小花，“嘿嘿，标注一下才好理解。”

这几年，在苏舟的死缠烂打下，白泽答应帮他一起编书，他俩人一个负责写一个负责总结，合作的还算愉快，尽管苏舟总是盲目的崇拜白泽的文化水平，白泽总是嫌弃苏舟直白又幼稚的标注。说是在编书，实际上被两个人写的跟流水账一样，不过这些东西对于它们的读者而言已经足够了。

“好了。”一挥手，老人头上流出一缕粉色荧光，他伸手接住，放进随身携带的玻璃瓶里。这是他每次记录完后必做的一件事，谁也不知道他要干啥，甚至连白泽问起的时候他都是支吾着一带而过。之后，老人就不见了。他用手支在桌子上，一手把玩着瓶子，一手托着下巴盯着白泽看。

“我能回去了吗？”

“哦，可以。”他回过神，咧嘴说：“小白，那我先去交差了，照顾好自己。”说完，兀的凑近白泽的脸，在他额头上轻轻吹了口气，弯着眼睛说：“记得想我哦～”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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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姚欣焦急的脸立刻就出现在面前，她欣喜的喊：“白老师你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还好醒过来了！快快快，快去休息。”

白泽摸了摸额头，伤口竟然一点都不疼了。只是也不知苏舟那家伙用的什么歪门邪术，每次跟他“秘密会见”都会晕过去，醒来总是昏昏沉沉的，以往的这个时候，大家都会通知他的得意门生唐锦枫来接他，可是今天却没看见他的影子。

“这…”姚欣犹豫着要不要说，可是在白泽的注视下她最终还是跺跺脚，说：“我还是告诉你吧，白老师你可要挺住呀！刚才警察局打电话来…说，说唐锦枫被拘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