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掉下去的那一刻,我还不免有了些高中那个晚上白日还嘲讽过我的同学突然被不知名的人在楼道上从背后推下去的共感。
然后罗一洲得逞后对震惊颤栗身为“被保护者”的我那个饶有意味的笑容又唰地出现在我脑海令其头皮发麻。
每次经历这种难事时会不由自主设想罗一洲可能出现的反应已经形成了一种微妙我又厌恶的条件反射。
于是在住院第五天时的中午,我躺在病床上等着我妈给我送饭过来,等待过程中再次设想罗一洲若是看见我如今可怜样一定会假兮兮露出个心疼表情来。
谁让真正讨他欢喜的是我惊慌无措的眼神。
就在这个时点,我开始闻到了阵我一直钟爱的莲藕炖汤的味道,我知道是我妈来病房了。
这些天我妈一直因为我的疏忽在照料之余又忍不住责怪我,所以在她开门走进来之前我就已经熟练摆出了一副被疼痛折磨得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但我还没来及出声,便见妈似乎还带了个探访者进了我的双人病房。
我先是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以为是医生提前复诊。
但令我震惊到无以加复的是那个紧随我妈身后踩着沉稳步调走到我床边身姿高大挺立的白大褂——居然是周静鸣。
这是疯了,还是疯了。
我花了半分钟才认清自己的确不是活在梦里的事实。
可周静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三个月前我因为各种复杂且隐秘的心思在他面前落荒而逃。
结果今天他猝不及防直接出现在了比起之前更加狼狈的我病床前。
面对他几乎是跟多年前毫无差异的温和笑容,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往后缩了一下。
但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我妈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眼神中的茫然甚至惊恐,她把便当盒放在我床头上还没啃完的半个苹果边上,又抱怨我怎么又乱动把床单蹭皱了。
她见我迟久未言,便蹙眉开口数落起来。
“傻了?这个双人间还是人家静鸣找院里认识的人帮你留出来的,你这孩子上次还……”
她到底没往下说。
不过周静鸣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责怪甚至异样的表情,他只是换了个话题温声道,“我刚听说他问题不大,只需要再静养个几天,您也不用太担心。”
我之后才知道帮我看腿的骨科大夫是他同学亲爹。
我妈接着才说她是半路上正好遇到的周静鸣,他今天正好最近来医院找他另外的同学,见到我妈寒暄了几句便顺道来看看我。
我只觉得我担不起这一份挂念。
我甚至下意识略微避过了周静鸣如潭水般平静中略带关切温度的眼神。
我妈今天要去门面,走之前只让我好好吃饭还有跟周静鸣好好叙旧。
然而待到病房真正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时,室内突然安静得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局促呼吸。
我感受到他周身沉稳柔和的气息逐步向我笼罩过来。
等他拉了椅子坐到我床旁,我注视他被岁月雕刻得更加成熟而俊朗的面容直达好一会儿,临时失去功能的发声机制才终于慢慢恢复了运作。
我轻声开口,喊了一声哥。
周静鸣眼角下一秒就如以前那般弯了起来,他把十指交握的手搁放上了我的病床,用比以前更为低沉却已没有丧礼上那般喑哑的声音一边注视着我叹息道。
“你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