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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於飞兮(贰)(1/2)

秦红药坐在桌边眯了两个时辰, 便听见客栈窗外的人群声熙攘起来, 她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 回头望了一眼趴在床上浅眠的萧白玉, 她失去功力后应是听不见窗外的吵闹声, 但终究心中装着事, 睡不得太沉。---更新快,无防盗上www.biqugexx.net----眼看她睫毛颤动起来,似是将要醒来, 秦红药轻轻走到床边, 一指点住她的睡穴。

还是让她多休息一会儿罢, 这几日在马车上应是累着她了,秦红药就着店小二打来的水洗漱后,面上还沾着湿润的水气, 就走到窗边推开木窗, 伏在窗棱上闲闲的打量着街上的人群。

不出她意料, 天一亮大街围墙上已被贴满了告示,商贩放下自己的小摊, 农夫樵夫也纷纷抛下斧锄, 纷纷围在告示周围交头接耳看个不停。大概街上巡视的守卫被沈绘先行迷晕了过去, 等衙门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时, 这事已传遍大街小巷,百姓居民俱围在衙门门口,大声嚷嚷着放人。

姜家大小医仙在成都这带远近闻名,姜家刚被抄家时成都中就炸了锅,几乎每家每户有什么大病小疾都是直奔姜家医庐, 受了医仙不知多少恩惠,任谁也无法相信他们竟会医死太子,当时便聚在衙门周围大闹了一场。可是洛王爷言辞凿凿,硬是将太子的死因扣在姜家医术不精的头上,甚至还出兵镇压聚众的百姓,胳膊哪能拧过大腿,众人只得忍气吞声,却一直默默期盼着翻案的机会。

但今早这告示一出,分明写清了太子的死因,根本无关医术之事,太子是被人铁钉入顶谋杀而死,而且俱告示所说,一飞贼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在太子服药入睡后洛王府潜进一名黑衣人杀害了太子,跟姜家完全没有关系。激愤的百姓团团围在衙门周围,有人甚至开始击鼓鸣冤,鼓声一响哄声更大,逼得县衙之中无人敢现身,只得赶紧派人去请洛王爷来。

此时洛王府中却是寂静万分,下人一口大气也不敢出,目不斜视的立在一旁,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上杀身之祸。洛王爷高坐上堂,华服高冠器宇轩昂,但面上极为阴沉,狠狠的盯着堂下前来报信的衙役,手指死抠在纯金椅座上,终于握拳猛地一锤扶手,扶手硕大的狮头硬声而断,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沉重的蹦跶了几下滚到跪着的衙役面前。

众人俱是一抖,更加低的埋下头去,洛王爷猛地喝道:“来人,把看守地陵的人给本王带上来!”

他明知贴这张告示的人根本不是亲眼看见那一幕,当时并没有什么黑衣人,就是他派亲信下的手,但这人却把太子的死因说的一清二楚,分明是看过了太子尸首。等待的时间相当难熬,衙役额上溢出豆大的汗珠,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很快地陵外的守卫头领就被带了上来,他战战兢兢的跪在堂上,本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一路走来瞧见不少告示,路过衙门时也看到了鼎沸的人群,隐隐想着是不是自己坏了事。

“本王不是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地陵么,你们这些废物都怎么办事的,脑袋不想要了是吧!”洛王爷气到头上手猛地一挥,立刻就有亲信拔剑而出,冰冷的剑刃架在头领的脖颈上,丝丝寒意已经渗透了皮肤。

头领肝胆俱裂,大声嚎道:“冤枉啊王爷,属下一直尽忠职守,没让任何人靠近过地陵,昨晚的确有几人潜入地陵,但王妃娘娘说那是她同王爷您的友人,命属下不得多管闲事,属下当真冤枉啊!”

洛王爷一怔,满脸的怒火忽然僵住,他缓缓问道:“王妃现在何处?”

即刻便有人匆忙去寻,片刻后又连奔带喊的叫出声来,跑回来一脸慌乱道:“王妃不见了!侍女也说从早上起就没见到王妃的身影,还以为依然未醒……但房内却空无一人!”

洛王爷面上一黑,好像随着王妃的失踪有什么束缚也随之消失,身上蓦地一轻,这时才发现这位王妃是突如其来地出现,又无声无息地失踪。初见她时正在某个酒楼茶馆寻欢作乐,忽闻一阵琵琶声,抬眼望去时就见到一位美人低眉信手续续弹,那琴音仿佛是蜘蛛吐出地丝网,心神不知不觉中被她网住,只觉一见倾心,当下大手一挥便要纳她为妃。

他却不知这是江湖闻所未闻的琴音乱心摄魂之术,一听王妃失踪,这术法似是也失去了效用,让他陡然清醒过来,意识到居然浑浑噩噩地纳了一位王妃,但这中间相处地过程却是忘得一干二净,根本想不起她究竟做了什么,又是为何而来。洛王爷怔怔的坐在上位出神,下面的人也没一个敢出声,一时场面都似冻住。

许久后,洛王爷才醒过神来,一时只觉心神极疲,脑袋中像是扎了根针阵阵作痛,活像是这十天半月里都未睡过一觉,他惫懒地一挥手,失去了再报复姜家地念头,只要太子的死因不曾归结到他头上就没有大碍,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便放人。”

这边沈绘也悄悄混在人群中,一听洛王爷那边来人下令明日放人,总算长长得舒了一口气,无声无息得脱离欢舞相庆的人群,再度潜回客栈。楚画也是一夜未睡,早就换去她王妃的华服,借了沈绘一件便服,抹去妆容拆了发髻,背上覆着琵琶,俨然一副浪迹江湖的游女打扮,即使王府中人同她面对面站着估计都认不出眼前何人。

见沈绘一进门便开口问道:“怎么样,进展还顺利?”

沈绘眉飞色舞道:“当然,有我沈姑娘出马怎会不顺。”

楚画忍俊不禁地抿住唇,眉间眼角都藏着隐隐地笑意道:“这主意不是你那位秦姐姐出的么,怎么都归功到你自己身上了,不知羞。”

“别提了,你我在这忙活了一宿,人家在那边早就呼呼大睡了一晚上,这功劳不是我的苦劳谁也抢不走。”沈绘拿起一杯茶水猛灌几口,随手抹了抹嘴又道:“楚姐姐,你还没同我说怎么当上这洛王妃的,难道王妃位子这么容易做么,那我们还用得着整天东奔西跑么,干脆找个王爷贵绅嫁了,那钱财还不是取之不尽。”

楚画憋不住大笑了出来,也不知是笑她天真还是狂妄,边笑边道:“小绘,你还真是……可爱,我这王妃最多能做半月,再长可不行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同我吐苦水,说一棋盘中藏着摄心大法,堵了你的路,后来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摄心大法用在琴声中也未尝不可。”

沈绘怎么都觉得她原本要说的绝非可爱这词,或许是傻,更有可能是愚蠢。虽然当时的确细细同她说过这摄心大法地来龙去脉,但楚画仅凭几句话就能自己悟出用法,当真称得上是武学奇才了。沈绘鼓了鼓腮帮子,狡黠道:“那楚姐姐这是在偷学我们鬼谷派绝学了,偷学别门武功可是要被群起追杀的。”

“我哪里有偷学,不都是你一字一句教我的么,况且你们鬼谷派也只剩你一人了吧,你应当感谢我为你们传承才是,哪有恩将仇报之理。”楚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包裹,不给她反驳的机会道:“走吧,这些都是我从洛王府中偷出的信件,拿去给萧掌门看看。”

沈绘一拍脑门,也道:“对对,我还没告诉她们事情已经办妥了,一起去。---更新快,无防盗上www.biqugexx.net----”

“等你想起来告诉我们,黄花菜都凉了。”房门忽然被推开,秦红药施施然的走进来,她方才已经将经过看了个大概,十有八/九是那位王爷服了软决定息事宁人。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眼神一瞟示意她们坐下,继续道:“流霜刚从大牢回来补眠去了,白玉也在养伤休息,先同我说罢。”

楚画看她悠哉的喝茶,迟疑了一下问道:“若是我没看错,你应是修罗教之人吧?”

沈绘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挤挤眼道:“放心吧,秦姐姐同萧掌门可是一对呢,不会害她的。”

一对?楚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她的话同自己所想是一个意思,但想一想在地陵中遇险的那一幕,当时就觉得有些古怪,现在一听到觉得理应如此,不然一人怎会对另一人如此上心,瞧着她受伤就好像伤在自己身上一般,因此除了瞬间的惊讶还真没太多想法。

她也不再扭捏,摊开包袱抖出信件,一封封摆到秦红药面前,大多都是金铁衣同洛王爷的来往通信,秦红药一封封拆开来看,楚画也在一旁解释道:“我发现金铁衣同洛王爷不仅想要招安武林,他们私底下还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牟取暴利,好像在大批量私贩铁铜矿材,不知意味着什么。”

铁铜矿材俱是归朝廷兵部管辖,也明文规定过不许底下的人私自贩卖,洛王爷同金铁衣这是明知故犯,已经是犯了大罪。除了敛取钱财外应还有另一个可能,秦红药往最坏处说道:“铁铜么,怕是要打造大批兵刃火/器,想要大军镇压武林中人罢。”

愿意归顺的便美名其曰招安,不愿归顺的像刀剑门那类,要么暗地里下手杀害,要么就打着平乱镇反的幌子将其归为谋反,再以重兵镇压满门俱毁,着实是险恶用心。楚画不曾料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一时心底直发冷,就算刀剑门这回没有死在金铁衣手中,日后火/炮重兵压阵,人肉之躯武功再高又怎能抵得住凶猛火器。

定要早日揭露他的面目让汤汤武林团结一致才行,楚画试探的问道:“直接上报朝廷可行么,或者是在武林群雄面前揭穿金铁衣的阴险用心?”

秦红药一手在桌上轻敲着,摇头道:“洛王爷先是贩卖铁器,又谋杀太子,胆子这么大想必在朝廷中是一手遮天,我们一介武夫讨不得好。至于金铁衣,也得寻个合适时机,免得打草惊蛇。”

沈绘比她更了解中原之事,听她这么一说忽的想到一个最棒的时机,插话道:“下一届武林盟主大会就在两月后,我们不如就在盟主大会上给他当头一棒,让他翻都翻不了身!”

此计的确行得通,秦红药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还算她有些用处。手中翻阅信件的动作一直未停,金铁衣还在信中说他已经寻到了百位美人,随时能贩卖出海,秦红药不屑的勾了勾唇角,原来在洛阳贩卖人口的背后真凶也是他,难怪那些人胆大包天找到九华派头上。想来是在洛阳金府的群英大会上他被萧白玉夺了风头,表面千恩万谢,内心却是恨得牙痒痒,动不得掌门,便把徒弟掳去卖了了事。

若说镇压武林这事无凭无据,光凭贩卖人口这事也能将他一军,秦红药心中已完全安定下来,知他已翻不起多大的浪,犹如瓮中之鳖。她一目十行的浏览过去,目光忽的捕捉到一个词,瞬间起了精神,坐直身子重新看了一遍。

“听闻金兄受伤,近日脚下不利,本王手上正好得了一件好物,名为黄寒玉,专为金兄通经舒络,不日便会派人送去洛阳。”

金铁衣脚筋被萧白玉砍断,上次在九华山下见到他还不时会露出瘸腿的迹象,洛王爷三四日前才抄了姜家得到黄寒玉,这封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就被楚画偷了过来,想来黄寒玉此时仍在王府中。秦红药点了点信件,语气中都带上急切:“黄寒玉是否还在王府?”

楚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方才说起火/炮镇压这等惊人之事都未见她语气有所起伏,怎会因一块玉就如此着急。她想了想道:“两日前听闻他派人将此玉送往驿站,算算日子应是还未出洛阳。”

秦红药倏地站起身,她欲要将黄寒玉偷回,却又不放心留萧白玉在客栈中,看来只能叫醒姜流霜让她替自己守一会儿。沈绘瞧了瞧她的脸色道:“秦姐姐可是想要那块玉?不如交给我吧,一柱香的功夫保证给你拿回来。”

怎么就忘了这就有两个真正的飞贼站在自己面前,秦红药眉头一松,浮出些笑意,嘴上还是不饶人:“也对,术业有专攻,我怎能抢了你的饭碗。”

沈绘恼怒的瞪了她一眼,怎么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但看见她脸上少有的惬意笑容,知她到底是认可了自己,也是噗嗤一笑,大摇大摆的向门外走去。楚画本也想跟上她,却被她一把推了回来,满不在乎道:“楚姐姐你就安心休息吧,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你出马,就是可怜我哦,别人睡觉我忙活,别人喝茶我还得为她忙活。”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对秦红药服气至极,毕竟她三言两语就出了主意救出姜家上下,还能如此自信的把握局势,武林安定与否可能都要依仗于她。秦红药飞去一眼,笑骂道:“我倒想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你嘴巴利索,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得我们去救你。”

秦红药的声音追着她出了门,眼看房门将将合上,沈绘又忽的探进个脑袋,狠狠的呸了一声,又一溜烟的消失了身影,留下室内两人都大笑了起来。楚画将拆开的信封又一一合上,这可是最重要的证据,眼前蓦地一闪,刚拿起的一封信就被人抽走,秦红药看了看信上署名,呵了一声道:“陆坦之,我早就觉得这人不对劲,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

“这封信就交给我吧,敢觊觎白玉的掌门之位,我非得叫他生不如死。”秦红药晃了晃手中的信封,收进了怀中,楚画当然没意见,她也是听闻陆坦之在九华山上大义灭亲,将萧白玉逼得不得不弃山而走,若是能助萧白玉先恢复掌门之位,那更有把握能揭穿金铁衣的真面目。

将一桌的信件都看了个大概,秦红药也起身回到她们房中,萧白玉被点了穴依然沉沉的趴着,睡颜干净无瑕,明明是个与世无争的女子,却硬是被卷进这些波涛浪涌之中。她也是气馁失望过,但最后还是坚强的站了起来,她可以被人打败,却决不允许自己被打倒,看的出她现在想要恢复功力重回巅峰的念头极为强烈,这念头支撑着她即使三四日不曾入睡也不会喊一句累。

秦红药坐在床边久久凝视着她,安宁而甜蜜的时光,怎愿意结束的飞快而匆忙,却又知自己无法阻挡她坚定起来的意志,也不舍得阻挡。半晌后才微微俯下身去,给了她一个没有用上任何力气的极轻的拥抱,这么的喜欢她,不管是此生往前还是向后看,都再寻不到一个如她般清澈挺拔的女子。

果然不多不少一炷香的功夫,沈绘就得手归来,将黄寒玉交给她时还一脸嘚瑟,秦红药瞧着她一身小孩性子,终是笑道:“算你有点本事,多谢了。”

沈绘得了她一句谢,迫不及待便回房同楚画邀功去了,秦红药由着她一蹦一跳的离开,又看了看日头,萧白玉已是一觉睡到午时,足是休息过来了,便叫小二送来饭菜,才回身关上门,落下了门栓。回到床边解了她的睡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唤了几声。

萧白玉略微睁了睁眼,又被大亮的日光刺的合上,闭目缓了一会儿神,意识到这一觉睡到了午后,眼也不抬道:“你又点我穴道,潭月那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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