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晴格格与和薇,佘淑娴来到内务府的武备院,将来福枪图纸交给管事,命他寻匠人制作完成。
管事依稀看出图纸和铳枪有关,但他只是管事,不能也不敢质问皇后,何况佘淑娴事前将图纸拆分成七份,必须将七张纸以正确的方式组合起来才能显出全貌,单看任何一张都只会让根本不知道来福枪的存在的清朝人看得云里雾里——
最终,相信这不过是郎世宁为宫里的贵人们设计的又一款新鲜玩意的管事恭敬地接过图纸,谢恩退下。
看到管事退下,佘淑娴不由舒了口气。
她很庆幸她现在是特权阶级,可以不用向除乾隆和太后以外任何人作解释。
……
出武备院时,佘淑娴遇上了傅恒与弘昼。
她有意回避两人,然而傅恒和弘昼却是早就瞧见了她,主动上前,道:“皇后娘娘——”
佘淑娴只得硬着头皮与两人见面,道:“和亲王,傅恒大人,你们来武备院有什么事情吗?”
傅恒道:“七阿哥、五阿哥今日来兵部请春和帮忙奏请皇上购买西洋枪装备神机营,春和思考奏章时,猛然想到去年交给武备院研究仿制的那几支西洋枪至今没有下文,便想来武备院问一下情况。”
和亲王则道:“本王方才路过武备院,想起本王的火铳枪还在武备院修理,过来拿一下。”
说话间,武备院管事将一把镶金嵌玉的火铳枪递上,道:“王爷,您的火铳枪还未修好,这是武备院上个月新购的西洋铳枪。”
“西洋铳枪?”
弘昼接过铳枪,兴奋地把玩起来。
“和亲王喜欢火铳枪?”
佘淑娴意外,她几次参加木兰秋狝,从未见和亲王用火铳枪。
弘昼也知皇后为何诧异,解释道:“铳枪这东西,又漂亮又干脆,本王从小就喜欢!可惜祖训认为这东西是奇巧淫技,过于依赖会让旗勇士怠慢骑射,消磨锐气,因而本王从不带此物参加木兰秋狝。”
“可是本宫听闻圣祖皇帝曾在木兰围场用铳枪击中了一头熊,而皇上去年也在围场用火器击毙一只猛虎——”
佘淑娴有些想不明白。
乾隆自己喜欢用铳枪打猎,为什么不喜臣子用铳枪,更严禁将铳枪推广军用?
这个问题才问出,和亲王神色顿时晦暗。
傅恒也是一声叹息,道:“皇后娘娘,皇上用铳枪却又不喜铳枪的缘由,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
佘淑娴闻言,越发好奇。
她见傅恒不愿解释,便不再问,与两人分别后就准备回宫。
这时,弘昼追了上来。
他对佘淑娴道:“皇兄不喜臣下用铳枪的缘由,本王或许知道一点。”
“愿闻其详。”
“方才在武备院,皇后提到圣祖皇帝曾在木兰围场用铳枪击中一只熊,此事确有其实,并且,皇兄当时也在场。”
和亲王道:“那是康熙六十一年月,皇兄年十二,随圣祖皇帝参加为期二十天的木兰秋狝。在木兰围场的永安湃围场,圣祖皇帝用火铳击中了一头熊,让皇兄上前捕获。谁曾想皇兄刚要上前,被火铳击伤的熊突然一跃而起,朝皇兄扑来。圣祖皇帝急忙举枪补射,终于结果了大熊。事后,圣祖皇帝对温惠贵太妃夸赞皇兄是有福之人,并预言皇兄的福气或许在自己之上。从此,每逢木兰秋狝,皇兄就会去永安湃围场用铳枪打猎,追忆圣祖皇帝。”
“但这和——”
佘淑娴颇为不解。
和亲王道:“天子御用之物,岂容他人擅动?何况,□□皇帝曾因火器折损多员大将乃至血亲,对火器难免忌惮,认为它是弑君凶器。”
“原来如此,本宫明白了。”
和亲王的解释让佘淑娴感到无语。
原来,清朝的统治者不推广火器,仅把它作为皇家御用之物,并非不知道火器威力庞大,而是太清楚火器的威力,担心火器得到推广后,政权会受到威胁!
因为忌惮火器所以严禁发展火器,倒和中世纪的欧洲教廷害怕科学于是疯狂禁止、迫害科学这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考虑到清朝近三百年都奉行闭关锁国的政策,乾隆朝更只允许广州一地可进行对西洋贸易,强行阻断东西方文化交流,以免洋人和汉人联合,动摇清王朝的统治,佘淑娴又觉得乾隆出于维护统治的目的故意扼杀火器的推测非常的合情合理。
作为一个集权统治者,乾隆的做法无可厚非,然而世界已经改变。
工业革命正轰轰烈烈地进行,伏尔泰、卢梭、孟德斯鸠等大革命的思想启蒙先驱正在蓬巴杜夫人的沙龙上争吵不休,北美大地上,莱克星顿镇的枪声也在酝酿中……中国却还在沉睡,东西方实力越发悬殊,最终,国家秩序崩溃,皇权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