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剑- 番外
00.
从有了自我意识的那一天起, 我就看到了我死的那一天。
01.
不能说师父对我毫无影响, 至少早在我认知到“自我”之前, 所有她和过去前辈们所坚守的正义与奉献精神便已经被她根植于我的骨血之中。
在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对这荒无人烟的整个世界都一无所知的时候，我已经先一步明了了自己肩负的责任。
我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同族而生, 也必然将为他们去死。
就像师父为我取的名字，卿, 天下之卿, 合该为这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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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吾剑- 番外
00.
从有了自我意识的那一天起, 我就看到了我死的那一天。
01.
不能说师父对我毫无影响, 至少早在我认知到“自我”之前, 所有她和过去前辈们所坚守的正义与奉献精神便已经被她根植于我的骨血之中。
在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对这荒无人烟的整个世界都一无所知的时候，我已经先一步明了了自己肩负的责任。
我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同族而生, 也必然将为他们去死。
就像师父为我取的名字，卿, 天下之卿, 合该为这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并不厌恶身上担负的责任，也未曾因为自己与他人的外在差异而感到介怀，且坦然受之。
很多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胸怀坦荡, 活得潇洒，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只是不在意而已。
常有人说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我的心境大抵如此。
我的心中也曾有一团火，还未热烈, 只是一小簇将将被点燃的小火苗, 怀揣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期待，还未曾到热爱的地步。
然而早在少年时，那团火便被山上的风雪掩盖, 一点余温都没有留下。
我不能怪任何人, 也不怪任何人。
02.
在师父之后，姐姐第一个来到我的世界里。
直到姐姐过世后很久，我去往山下游历，顺着她曾无意泄露的信息摸清了她的背景, 才知道她也出身自人间的名门世家。
听说她幼年时因为聪颖也颇得宠爱，然而自她生母因病过世之后，继母进门，她的人生也一夕巨变。
姐姐常说她不怪她的家人，也怪不得她的家人，因为她所追求的与当下的世俗相悖。
凡人间的女子应当温婉大度，以父权为天，终生只围绕着一桩不得自由的姻缘打转，多出一趟门都要被人当做一个莫大的污点指指点点。
越是权贵世家越是如此，反倒是乡下穷苦的农户没有做小姐的命，却还得了几分自由。
时代如此，风气如此，单凭一己之力也不可能扭转乾坤。
所以在由继夫人操持着一桩并不完满的婚事的时候，姐姐也不怪她，只是半路趁机逃走了，隐姓埋名四处浪荡了一段时间，结果又不知道遇到哪里来的追杀者，将她堵到山脚，最终被师父救下。
“如果我回去的话就没命了。”姐姐这么说着，选择了留下来。
最初我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来自于姐姐，并不那么完美，有所谓的好人，也就有相应的坏人。
好人的故事大多千篇一律，坏人倒是坏出五彩斑斓的花来，有些生活所迫情有可原，有些天生恶骨难以驯服，更多的还是尘世浮沉之中逐渐沦陷，被利欲迷了心眼。
坏人的故事总比好人的故事精彩有趣些，何况好人的故事结尾也鲜少对应“善有善报”一次，但这样的故事却能让人看到黑暗中藏匿的光彩。
姐姐常常说她算不上是好人，也不想当个好人，因为当好人太辛苦了。
而她最大的愿望也不是让世界和平，亦或是成就一番事业流芳千古，她就只是希望能够出生在江湖之中。
相较于朝堂世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尤其对女子的束缚要小上许多，何况江湖之上快意恩仇，不似世家闺阁生活的千篇一律，就算立刻死去也不算白来一趟。
她说她知道自己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也没有牺牲自己成就他人的觉悟，所以她只能期望着自己身上的改变去适应这个世界，让自己活得舒服一点。
比起书里大多数的真善美与光明磊落，姐姐说的更多的还是人性之中的背阴面。
我知道她的用心，那些美好的善良的正义的故事在书里我已经看到足够多，而且她更怕我对人世一无所知会受到伤害。
有时候她也坦言她适当夸大了某些故事情节，但有些黑暗的程度却是连她也难以想象的。
当她说到这些的时候，我看到师父站在不远处，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却有了几分沉郁的色彩。
我知道师父一向不喜欢姐姐跟我讲那些阴暗的人间故事，我也知道她是害怕我会因此对救人救世产生抵触。
但她是个好人——对除我以外的每一个人来说，她都是不折不扣的值得敬佩的好人。
她既然救下了姐姐，也心软收留了她，也不会因为跟我多讲了几个故事而伤害她。
所以在几年后姐姐要回去的时候，我知道这全然是她自己的意志，而非师父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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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更多的还是人性之中的背阴面。
我知道她的用心，那些美好的善良的正义的故事在书里我已经看到足够多，而且她更怕我对人世一无所知会受到伤害。
有时候她也坦言她适当夸大了某些故事情节，但有些黑暗的程度却是连她也难以想象的。
当她说到这些的时候，我看到师父站在不远处，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却有了几分沉郁的色彩。
我知道师父一向不喜欢姐姐跟我讲那些阴暗的人间故事，我也知道她是害怕我会因此对救人救世产生抵触。
但她是个好人——对除我以外的每一个人来说，她都是不折不扣的值得敬佩的好人。
她既然救下了姐姐，也心软收留了她，也不会因为跟我多讲了几个故事而伤害她。
所以在几年后姐姐要回去的时候，我知道这全然是她自己的意志，而非师父从中作梗。
但我没想到姐姐真的会死，而师父知道。
03.
很久之后我才从支离破碎的细节里拼凑出了姐姐死亡的真相。
当初促使姐姐离家出走的婚约只是一场单纯的牺牲，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的家族是她的家族的对手，势力可能还要更胜一筹。
然而未婚夫作为最小的少爷，名声却不好，性情残暴，徒手掐死了三个小妾，还逼死了一个发妻，随后连她的家族也一并赶尽杀绝。
姐姐是他第三任妻子，原本是。
未婚夫声称对姐姐一见钟情，此生非她不娶，然而谁都知道他对他前几任妻子也是这样说的。
喜欢或许是真喜欢过，只是新鲜劲过了便又被自身利益压过，弃之如敝履了。
姐姐的家族原本与未婚夫家对上却节节败退，为了缓和矛盾，姐姐便要被送进未婚夫的家门。
第一次姐姐逃跑了，被两家同时追捕数年，最终又在山上躲了数年。
未婚夫似乎对姐姐兴趣颇深，又或许只是找一个对付姐姐家的借口，对他们家族频频施压。
姐姐是被几封家信叫回去的，也不全是为了成婚，而是为了借机刺杀当时已经掌权的未婚夫。
如果成功，未婚夫家自然方寸大乱，姐姐的家族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上位。
如果失败，在外逃亡多年的姐姐就可以被推出去，当做与对方投诚的道具。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姐姐都非死不可。
但那是她生养她的家族，是她成长的土地，有她深爱过的家人。
只需要她一个人，就能换回一个家族的起死回生，抛开情感来看，又是一笔多么划算的买卖。
就在我做着下山去找她的梦的时候，她被家族的人以叛徒罪人的身份绑着活埋了。
隔天我就看到了她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不同于以往，她跟我说了很多人间美好的值得眷恋的事物，却只在信件的末端告诉我不要爱人。
师父也收到了同样的一封信，但她将两封信都藏起来了。
我不大确定她知不知道那封被我复原的信我已经看过了，但我注意到了那以后几天她对我投来的警惕目光。
师父在观察我，甚至在防备我。
当然还远没有到日后的程度，但她好像突然开始怀疑我能否坚定她灌输给我的信念与责任。
说一点也不在意是不可能的，那可是我一生当中内心最为柔软的时刻，我才刚刚在姐姐的建议下，尝试着与师父修复关系。
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本不该仅仅只限于师徒一种，而是有着世上最紧密的血缘牵绊。
我最初并没有觉察到那么多，只觉得那种作为一个母亲来说过于冷硬的视线让我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