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凡事有聚有散, 相聚久了, 离别的日子也就近了。

除了小黎以外, 我身边的那几个人就以来时的顺序，又一个个远去了。

先是流霜。

流霜算是被我赶走的, 在我发现她试图杀了小黎之后。

在我面前，流霜永远都是那个沉默而温柔的好孩子, 我教她读书写字, 支持她的一切想法，不介意她嫁人生子，也不反对她浪迹天涯, 但她总说她只想留在我的身边。

她看着我的目光永远带着明亮的光，且混杂着执拗与坚持，我从来不善于强迫别人, 于是她就这么在我身边留了下来。

流霜照顾小黎很上心，人前人后都是如此, 但我也能

13.

凡事有聚有散, 相聚久了, 离别的日子也就近了。

除了小黎以外, 我身边的那几个人就以来时的顺序，又一个个远去了。

先是流霜。

流霜算是被我赶走的, 在我发现她试图杀了小黎之后。

在我面前，流霜永远都是那个沉默而温柔的好孩子, 我教她读书写字, 支持她的一切想法，不介意她嫁人生子，也不反对她浪迹天涯, 但她总说她只想留在我的身边。

她看着我的目光永远带着明亮的光，且混杂着执拗与坚持，我从来不善于强迫别人, 于是她就这么在我身边留了下来。

流霜照顾小黎很上心，人前人后都是如此, 但我也能感觉到她似乎是不大喜欢小黎的。

然而小黎无父无母, 又无过去与流霜的纠葛，她们两人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怨呢。

这是我很久都不得其解的问题，但事实就是流霜处心积虑地对付小黎。

既不是想要她难堪出丑, 也不是想要将她踩在脚下跪地求饶, 而是单纯地想要她的命，还要处心积虑地装成意外。

我差一点就没能救下小黎。

小黎知道凶手是谁，而流霜也并未否认，她看起来有些不甘心, 但又说她永远不会对我说谎，所以她认罪。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小黎是个危险的人物，如果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会害了我。

流霜确实没有说谎，但我知道她还隐瞒了某些原因，可她始终闭口不言。

我让她离开，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沉默着点了头，但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是红的，好像天都塌下来一样。

等到流霜离开之后，我就带着小黎搬了家，只有闻音和楚先生知道我们的新住址。

在离开那座我们一同生活了数年的小镇的时候，小黎趴在我的肩头，小声对我说起了流霜想要杀她的另一个原因。

“嫉妒。”小黎说，“她嫉妒我。”

嫉妒可蚕食人心，我只是不懂为何流霜会嫉妒。

平心而论，我自认对流霜还算不错，几乎已经将她当做妹妹看待，收养她也纵容她，为她的心愿舍弃我手中之剑，不比对待小黎的关切少多少。

甚至由于小黎的特殊身份，我对流霜可能还要更信赖一些。

我愿意让她留在我的身边直到某一天她主动离去，前提是她不要触及我的底线。

而她一向都做得很好。

流霜又能嫉妒谁？又在嫉妒什么呢？

后来闻音给了我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推测。

“就是因为对她太好了。好到太不真实，所以就开始害怕。患得患失就开始自卑，自卑就容易嫉妒。况且，你确实对小黎很不一般。”

闻音意有所指，我只当听不懂，每当提及感情或者关于小黎的时候，我都会当个瞎子聋子。

感情是因为我不能回应，好在也没有真的哪个神通广大到特地跑到我面前谈及感情问题。

而小黎，就是事关天命轮回的秘密，唯一一个我会带到坟墓里去的秘密。

当然我最有可能的结局是连坟墓都没有。

闻音知道的事情不少，他或许也猜到了我的想法，我很感激他至死都不曾责问过我。

14.

流霜离开之后我很久都没有再见过她。

之后我断断续续地听说过她好像仍在打听我的消息，但我总是会避开她。

后来有几年再没有任何流霜的消息传来，就好像彻底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没有太在意，想着或许是死在了什么地方。

我摸摸自己的心脏，突然觉得有点累。

我发现我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哪怕在一开始发现流霜背着我所谋划的事的时候，我都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那一天。

但事实上我并没有预料到，那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很惊讶，却没有多少伤感愤怒。

我猜当时我的表情或许都没有变化过，那大概也是流霜也一句辩解也不敢说的原因。

这一次我花了比少年时更长的时间，去接受自己确实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的事实。

那时我无知无畏，整个人生荒无人烟，但现在不一样，我已经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看过了那么多人，然而我依然心如止水。

对于我未来或许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人生来说，这或许算得上是件好事。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15.

第二个离开的是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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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哪怕在一开始发现流霜背着我所谋划的事的时候，我都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那一天。

但事实上我并没有预料到，那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很惊讶，却没有多少伤感愤怒。

我猜当时我的表情或许都没有变化过，那大概也是流霜也一句辩解也不敢说的原因。

这一次我花了比少年时更长的时间，去接受自己确实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的事实。

那时我无知无畏，整个人生荒无人烟，但现在不一样，我已经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看过了那么多人，然而我依然心如止水。

对于我未来或许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人生来说，这或许算得上是件好事。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15.

第二个离开的是楚先生。

没有什么阴谋，就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某次大雨出诊时遇到了劫匪，被连带着村子几十口人一块砍死。

等到我们得到消息赶过去认尸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被雨水泡发了。

也是在那一次，我第一次跟闻音动了手。

没用任何武器，只是单纯地撕打，他甚至还动手扯断了我不少头发，我一拳打在了他眼眶上。

闻音想要给楚先生招魂，让他复活，我没同意。

起死回生的传闻自古以来就有不少，然而几乎没有拿到明面上来的且代价都不小，我毫不无疑以闻音的天赋真的能够找到有效的方法，但我更知道闻音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等他活过来，你要以什么身份面对他？”我问他，“然后等你死了，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苦守吗？”

起死回生的秘法都与长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将一个死人叫回来，或许有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他的灵魂就此被久困于人世，不得生，也不得死。

然而彼时闻音还算是个普通的人类，有生老病死，活不了几年就要踏入轮回，到时候要让死不了的人怎么办呢？

楚先生与我们在一起时总是稳重而乐观的，但实际上他这一生也说不得顺遂，反而满是苦楚别离。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我们待在一起的人多少都有些不正常，至少都不曾对这人世怀有多少热情。

若非有闻音在，或许早在我们初遇的时候，楚先生便已经奔赴黄泉了。

往后，若是楚先生真能还魂，闻音不在，又要叫他怎么活下去？

虽然我还并未真正经历过，但在山上枯守的那段时光已经让我体会到了些许漫长岁月下的苦涩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或许已经踏入轮回了。你知道我不可能真正阻止你做任何事，但我要保证你清醒地思考所有可能的后果——不要让自己后悔。”

我揪着闻音的衣领将他的脑袋按进水里，他渐渐停止了挣扎，沉闷颓然得像是一个已经被溺死的鬼。

我问他：“清醒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往水里吐了几个泡泡，闷闷地应答：“……嗯。”

于是有关楚先生的死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闻音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没去找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出门救人，一边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