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的尖叫过后,耳旁忽然一阵风声。
徐晏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往旁边瞥了一眼——哎?人呢?
门口就剩他一个了。
而燕赤霞已经急匆匆冲进了医馆内室,片刻后,又是一阵尖叫声响起,还伴随着慌乱的脚步,进去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又慌慌张张捂着脸跑了出来。
徐晏幽幽叹气,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无奈摇头——
看吧,就知道会是这个下场。
来之前明明就已经知道,被送来救治的是个姑娘家,你一大老爷们儿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样直愣愣冲进去,你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啊你就冲?
怎么跟个二愣子似的。
啧。
徐晏把手握紧,寻灵盘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只是手腕上忽然多出来了一块红痕,微微发着烫。他没管冒失的燕赤霞是不是被里头人训得抬不起头,而是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屋子里也有那种若隐若现的黑气。
凡人肉眼看不到,那黑气是从屋里头飘出来的。
徐晏不自觉皱了眉,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上前一步打断了里屋喋喋不休的话,顺带着帮燕赤霞解了围,笑了一下,口中道:“冒昧问一下,那位姑娘这会儿情况如何?”
帘子动了动,猛地被人一把掀开,里头走出来个凶巴巴的老婆子,本来是满脸怒气,但一看见他的模样,眼神倒是瞬间亮了一下,神情也软和下去。
果然第一印象很重要,像燕赤霞那样浑身酒气衣裳也皱巴巴的模样,做出那种冒失行为,只会让人以为他是个登徒子。而徐晏一身青色衣衫,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再加上那本就出众的相貌,这老婆子自然也没什么苛责的话能说。
虽然还是叉着腰,但神情已经稍微放松了些,往里头看了一眼,努努嘴,说:“还睡着呢,除了惊吓过度什么毛病也没有,就是不醒。”
这样吗?
徐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在下能进去看一眼吗——”他顿了顿,冲着满脸怀疑表情的老婆子行了个礼,展颜一笑,“在下是听闻县令大人府上出了事,所以担心有什么邪祟作怪,才想着过来瞧一瞧的,您心里有怀疑也没关系,因为有些东西……我们两个能看到,但您,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
他把最后一句话拖得很长,特别是在最后那个看不到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一句话说得是格外意味深长,让那老婆子的表情都慢慢起了变化。
这还不够,他直起身子,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捏了个诀,然后说:“您不觉得……这屋子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吗?”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屋子里的温度立刻降了下去,老婆子哆嗦了一下,有些忐忑地东瞧瞧西看看,不知道这是他在作怪,但心里确实害怕起来了。
屋外的阳光淡淡,可这屋子里却阴冷无比,老婆子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犹豫不决,还是不知道该不该信。
于是徐晏又将手指一弹,老婆子看不见他的小动作,只觉得脖颈后头凉嗖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从身后吹过,像是有只手在她身后摸了她一把似的,吓得她当时一个激灵,赶紧掀了帘子,说:“那赶紧!两位道长瞧瞧,这丫头是不是把不干净的东西给带过来了!”
看到他小动作的燕赤霞在后头默默无语,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确实挺管用。
于是二人踏进里屋,燕赤霞悄悄贴过去嘀咕了一声:“徐公子还挺有本事嘛。”
徐晏微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燕少侠谬赞了。”
“……”
嘿?
真以为夸你呢?
燕赤霞觉得自己眼皮一跳,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了,无言把目光往对面床上躺着的人身上一晃,他立刻顾不上其他,急匆匆跑过去探查情况。
那小丫鬟脸色惨白,看起来像是个死透了的尸体一样,可她还有呼吸,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上也是一片汗渍,嘴里头不停嘟囔着什么。
仔细一听,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
有鬼,救命。
若隐若现的黑气在屋里飘散着,而她的眉心处,有着肉眼凡胎瞧不见的黑块,身上也一直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腐烂已久的酸臭味,可是问了问老婆子,她还是一样闻不到。
这下能确认了。
宋县令家里头,确实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这小丫头身上的是残留下来的鬼气,而这个鬼,现在并不在这里。
二人对视一眼,就见燕赤霞沉了脸,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徐晏看他这个样子,偷偷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发现对方身上的味道好像散了些——这可有些不妙了,他难得多管闲事一次,也只是为了找容卿,但这味道慢慢消散之后,他又得到处跑着去找,还不知道目标到底会出现在哪里。
不行,不能这样慢慢来,得赶紧想办法查查对方的记忆,说不定能查出他和容卿什么时候有过接触。
心里暗骂一声,但表面上,徐晏还是那样和善的微笑着,冲满脸担忧的老婆子摇摇头,说:“您不用担心,这位是茅山派的燕少侠,他可以替您将那些个邪祟从这里清出去,过会儿也就好了。”
就这样随口一说,把燕赤霞给推了出去。
被点名的那位燕少侠瞪大双眼,偷偷瞥了他一眼,满脸写着“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让我驱什么玩意儿啊”的表情,但却被徐晏那个完美的笑容给挡了回来。
看着他事不关己的默默走出去的样子,再看看身旁一脸期盼的老婆子,燕赤霞猛地咳嗽了几声,心里不停嘀咕——
果然半路认识的人都不靠谱。
没想到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然就这样忽然间被坑了一把。
要顺着话头撒谎吗?可是这样子感觉很不正派哎……
一连串的想法在心里过了一圈,燕赤霞呵呵一笑,伸手在怀里一掏,摸出了几张写废还没来得及扔掉的符纸,尴尬开口道:“没事,您也不用太担心,这几张是防止邪祟靠近的护身符,带在身上的话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自然是不会来骚扰您的……”
一番话说得格外别扭,好在老婆子也不懂这个,接了符纸之后千恩万谢,跟最开始那个凶巴巴的模样真是差了十万千里。
徐晏站在门口默默等着,已经盘算好了待会儿要怎么做——这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应该挺好哄,只要把他骗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放倒好好查探一下记忆就是了。
不过想得步骤完美,并不代表着另外一个人会按照他的思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