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从来没想过,他和容卿的重逢,竟然是在这样情况下。
地上倒了一群人,鲜血的味道令人作呕,他掐了个诀,把自己手上的血渍给弄干净,然后才阴沉着脸看向对面。
还是那样一张漂亮的脸,但和刚刚那个媚态横生的模样完全不同——容卿本人,是冷的。
“为什么躲着我?”
容卿没立刻回答,只是用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过来,唇角抽动了一下,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是眼花的错觉。
徐晏顿了顿,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有些太冲了,赶紧放软姿态,伸出手去:“你……跟我回去吧。”
“回去?”容卿挑眉,深深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回哪去?”
“当然是回……”家啊。
“不可能。”
徐晏一愣,表情有些疑惑:“为什么?你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吗,不能跟我说的?”
容卿看着徐晏,没说话,头顶月光幽幽撒下来,映衬着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也让他那眼神更加复杂,让人看不懂。
片刻后,他歪歪头。
徐晏本来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说,下意识就往前一步,想靠得近一些,但这个动作也不知道是哪里让容卿不爽了,只见他忽然皱眉,长袖一挥,整个人立刻又融进了雾蒙蒙的黑气中,马上就要随着黑雾消失不见了。
“???”
徐晏简直要给他跪下了。
眼看那黑雾消失的飞快,徐晏上前追了几步,没追上,整个人就有点不好。
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容卿,不然为什么总是一见他就跑——他们两个的水平差不了多少,所以他没办法像收拾那小狐妖一样把容卿给收拾了,再说,就算他有那个本事……
他也舍不得啊。
这么大一块陆地,到处都是不熟悉的景色,除了靠着寻灵盘指引,压根就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他找到容卿——就在这种人家是故意要躲开的情况下。
徐晏郁闷的快吐血,再一看地上横七竖躺着一堆人,心里就更是气不顺。
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把那小狐妖给拍死了,不然的话他还能问问情况。就那张脸的相似程度,还有刚刚容卿短暂出现后并没有什么惊吓的表现来看,这小狐妖,绝对跟容卿有些关联。
但是死都死了,后悔也来不及。
徐晏只能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过去把燕赤霞给拽起来,再用力往人后背一拍,噗地一声过后,淤血全都被吐了出来,燕赤霞睁着茫然地双眼,还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
“走吧。”
也不等人站稳,他就松了手,自顾自地背过身去慢慢往外走。
燕赤霞在后头看着他,看他原本挺拔的脊梁也不知是为何,竟然有些低垂,整个人似乎都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给包围,丧气得很。
本来想张嘴喊一声,但见他这样,燕赤霞那一声“等等”终究还是没出口。
王家后来到底怎样了,徐晏没有再去打听,重新回了客栈里头醉生梦死去了,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窝在屋里整天见不到人。
寻灵盘一直没动静,容卿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窝在屋里,躺在床榻上发呆,想了各种办法,就想知道自己睡过去的那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印象里的容卿,没那么冷,眼神也没有那么飘忽不定,现如今,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似的。那次见面,他没敢问,也没机会问,心里头隐隐约约有些担忧,总觉得好像哪句话说的不对,对方就要彻底消失了一般。
他不得不去小心翼翼。
再次走出屋子的时候,隔壁的燕赤霞已经养好了伤,重新变得活蹦乱跳起来。有时候徐晏就在想,他到底是哪里来的精神头,整日都这么神采奕奕,好像这世上,就没有半点能让他丧气的事情一样。
不得不说,还真羡慕啊。
缓过来劲了,他又去了黑山,这次是自己慢悠悠走,如同逛街似的,一步一个脚印,把那山头都给转了好几圈。但黑山上一派平和,并没有半点异样。
黄昏时分,他从山上下来,慢悠悠从大街上走过的时候,和一旁巷子里突然拐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消瘦的脸庞上那个清秀的眉眼,是个熟人,但气色看起来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起码不会再有可能被错眼认成骷髅了。
“王公子。”徐晏笑笑,“好些了吗?”
王晟见是他,也是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表情惆怅:“多谢徐公子惦记,在下已经好多了。”
他看起来好像是很需要和人倾诉,反正也闲着没事,徐晏干脆就遂了他的意,问:“家里……怎么样了?”
这一问,王晟明显是找到了缺口可以倾吐,拉着他去旁边的茶楼里坐着,开始哇啦哇啦跟他讲——
那天他醒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当时不在场的母亲逃过一劫,听说丈夫和儿媳双双遇难之后,哭晕过去了好几次,后来还是硬撑着,才算是把葬礼给办了。
经过这一次,王晟算是被吓着了,再想起画里的美人那张漂亮的脸,他脑子里是半点旖旎心思都没了,只剩下了惊慌失措。
后来去拜访了送画给他的朋友,想问问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谁知道登门拜访之后,朋友家里人出来跟他说,人已经重病不起,只是吊着一口气,估摸着也撑不了几天了。
所以他后来想了想,觉得这事儿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妖怪,一出手就祸害了一群人。但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强打起精神,好给他的老母亲一些盼头,不至于说家里头人全都倒下。
不过好在昨天他收到了远在京城的兄长来信,信上说,家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京城,等再过半月左右,兄长就会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