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吐温说过,生活比故事更荒诞,因为故事往往需要讲究逻辑,而生活本身有些时候根本没有逻辑可言。
戎阳成功地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来就戳中了戴童彤最痛的点,眼下,她压根没心情去追究南亦和戎阳是何方神圣,微微抬起那张不见一丝血色的脸,双目无神地飘向他们,沙哑着嗓子问道:“现在……现在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戎阳望向南亦,“这属于几几年?”
“建同四十年。”南亦说。建同是这个世界当今皇帝的年号,四十年指的是这个年号开始的第四十年。古代指年份都用这个方法,戎阳一度吐槽它不科学,算个年份还得把一个个皇帝和年号都记得一清二楚。
“什么日子……”这不是戴童彤要听的答案,她着急地重复问道,“几月几日?”
“九月初。”南亦说。
戴童彤又怔了。良久,她才喃喃道:“我是七月三日被关起来的……”
至今已两月有余。
“被关起来?”戎阳皱了皱眉,“这是多大仇啊,难道县令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理疾病?”
听到戎阳这句话,戴童彤一潭死水般的情绪仿佛被挖出了尘封已久的导/火索,在滋滋的火苗之下,迅速地烧往深处那巨大的漩涡。
“他有病,他……”戴童彤狠狠道,“他不是人!”
这不是打情骂俏的娇嗔,是真的恨之入骨的愤怒,哪里听得出一点夫妻之情?
故事要从两个多月前说起。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梅安荷,是里冲城一户经营绸缎庄的大户人家——梅家的嫡女。但是吧,这个嫡女爷爷不疼姥姥不爱,亲娘去世得早,父亲很快就娶了第二任妻子,第二任妻子又生下一儿一女,从此嫡女梅安荷徒有虚名,顶着嫡女的名,过着庶女的日子。梅安荷父亲常年忙生意,没什么功夫管家事,家里由继母全权掌控,梅安荷的处境可想而知,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妹就差骑她头上作威作福了。偏生梅安荷本人是个软懦性子,受了委屈只会一个人躲起来以泪洗面,连跟父亲诉两句苦的胆都没有,说白了,就是没出息。
戴童彤穿越的契机是梅安荷自杀未遂,又或者是遂了,只不过戴童彤刚巧借尸还魂,总之梅安荷又原地满状态复活了。戴童彤之所以对梅安荷的往事知道得一清二楚,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因为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对于原身承受过的痛苦可谓感同身受。
所以,那一天起,她就决定了,她一定要替这个可怜的姑娘过好她的人生,还要把欺压她的继母、弟妹以及对这一切不闻不问的爹都斗个够呛!
当她知道梅安荷为何自杀时,戴童彤差点没笑出声来。
原来这事牵涉到前阵子刚调来里冲城的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三十多岁,在他还只是一个举人、没当上县令时,在自己的家乡娶过一任妻子,传闻那个女人在和县令拜堂的当天就当着众人的面猝死了,连洞房都没来得及入,且据说死状甚是骇人,全身抽搐不止,口吐白沫,一脸原本艳丽的妆容惨不忍睹。红事无端变白事,大家都说,是县令克妻,打那以后,全县都没人敢做县令家的媒。
县令就这样打光棍打到了三十多岁,为了他娶媳妇这事,母亲头都快要愁白了,县令也自觉惭愧,只要母亲说看上哪家姑娘,他都绝不推脱。
问题是,他们看上人家,人家却不敢往他们家嫁女儿啊!
县令情场失意,职场却迎来了春天,被调到离家千里的里冲城当县令,他自幼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着长大,自然就把母亲也一并带来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县令刚入职,上上下下的人就都来巴结奉承,但县令家风严正,并非官场蝇营狗苟之徒,对于送礼的一概拒绝,也不往任何派系表态靠拢,甚至雷厉风行地纠正了不少官场恶习,让原本习惯了在里冲城作威作福的一些小官头头在他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整得大家一脸懵逼。
县令很快就获得了百姓们的好评,县令母亲也趁机出击,四处留意起各家各户的待嫁闺女来,天下间的母亲都认为自己的子女是人中龙凤,尽管县令是个中年单身狗,还有着丧妻恶名,他母亲可不这么看,她觉着儿子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指日可待,全身上下都镶了钻,任何女子嫁了他,那都是高攀。
没多久,县令母亲就请了媒,上了梅家。
梅老爷很意外,梅夫人很惊悚。
梅老爷是个生意人,思想很实际,士农工商,商人是社会最底层的存在,胳膊拧不过大腿,商人再有钱,在这个权力至上的社会里,他们也连一个七品芝麻官都要忌惮,看看那些大商贾,哪个背后没有当官的撑腰?不玩好官商勾结那一套,就别想着吃这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