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半个月后,杨老师真的联系她了。
杨老师说,有两个高三的学生要补两个月左右的课,问她能不能接。
其时是三月底,上两个月的课,也就是上到六月底,恰好高考前。
每年中高考前夕都是补课高峰期,太多学生和家长想临时抱佛脚,最容易导致市场供不应求,这两个突然蹦出来的学生就是实在找不到有空档的老师带他们,不然杨老师不会轻易冒险让一个新老师上阵。
每星期两节课,每节课两个小时,100块。
总共也才1600块。
可田灵薇清楚,这不仅仅是一桩1600块的生意,这是她进入这个行业的敲门砖。
是她摆脱扶弟魔、摆脱端盘子的最大希望。
田灵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可是,给高三生上英语课,要怎么操作?
田灵薇没有一丁点头绪。
她茫然地来到新华店,在参考那一块来来回回走了半天,最后买了一本高中英语语法大全。
翻了翻目录,头昏脑胀。翻开第一章,天旋地转。
这里面说的啥几把玩意儿她自己都看不懂,怎么可能教得来?
她的牛逼吹得有点大了。
过两天就要上课了,那天晚上,田灵薇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思忖着明天一早就打电话告知杨老师,这课她不接了。
起床后,田灵薇看着那本放在床边的参考,握了握拳头。
凡是与人打交道的事情,不就是不同形式的忽悠么?她既然忽悠得了杨老师,凭什么忽悠不了两个十七岁的孩子?
她就不信了。
她不顾老板的不满请了一天假,拿着一支笔,一本,一个人钻进肯德基,坐在角落里把那本翻来覆去地钻研了一整天,直到几乎每一章都被覆盖上了她那歪歪扭扭的字迹。
田灵薇反反复复地在心里默念这些内容,这些生硬的语法她根本理解不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纠结所谓的第三人称单数,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什么主谓宾定状补,她不明白时态怎么能足足分出十六种,在今天以前她对这些玩意儿一点概念都没有,她开口说英语都是不带脑子的,只要能和对方彼此理解就行。
两个学生都是女孩子,高三的女孩子已经很成熟了,打扮得比田灵薇要时尚得多,双方都很客气,也不知是学生更紧张还是老师更紧张。
田灵薇硬着头皮开始上课,按着她备好的内容和打好的腹稿,讲着讲着把自己也讲懵逼了,可再如何尴尬,田灵薇也得把课上完。
次日杨老师就委婉地向她转达学生的意见——两个学生很明显地看出了她的不熟练,抱怨她居然讲到一半还要翻。田灵薇心里苦笑,这没说错,她不是不熟练,她是他妈压根不懂。
她以为她和杨老师要就此江湖不见了,没想到杨老师说到最后,又鼓励起了她,让她多花点心思,继续努力,争取把下一次的课上得更好。田灵薇承认她感动了,虽然她隐约猜得出杨老师估计真的很缺人,但她还是感动了。
田灵薇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力扑在这本语法上,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把它看得滚瓜烂熟,还把里面附带的习题全部亲自做了一遍,结果错得惨不忍睹。田灵薇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知道她不称职,她知道,可在现实面前,脸皮是种矫情的东西,她矫情不起。
第二节课、第三节课、第四节课……她不知道那两个学生对她还有没有微词,反正后来杨老师再没跟她提起过什么。
上完一个月的课后,杨老师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初三的学生,这总共三个学生,她一直带到了高考前和中考前,拿到钱的那一刻,她感慨万千。
这是她活了二十四年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觉到,自己凭借着自身的价值获得了回报。
她不再觉得这一千几百块少,她甚至有点愧对这份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