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茶淡饭,请各位不要嫌弃。这些都是纪先生请来的保姆做的,等我恢复好了,一定亲自下厨,给大家做一顿丰盛的,算做感谢。”陈香莲搓着手,小心翼翼且谦卑的说道。在她心里,这些人都是来帮助他们母子的大贵人,是她该感激的对象,她本想亲自下厨做一桌子饭菜的,可谁知到了厨房才发觉自己好像根本不会做饭,也不知是她原本就不会,还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她坚信是后者,她有丈夫有儿子,怎么可能不会做饭。等她好了,她就可以亲自下厨了。
几个人都默不作声,实在是因为他们还不太习惯如今这副模样的陈香莲,尤其是纪唯安和纪黎安兄妹,他们可是从小就看着陈香莲作威作福,突然间变成这般讨好的性格,他们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陈香莲哪里知晓这些人的想法,深怕他们对自己有所不满,赶忙冲着儿子使了个眼神。那位如今已经叫陈英安的青年,慌张的举起面前装着果汁的杯子,诚惶诚恐的说道:“谢谢大家对我和母亲给予的帮助,谢谢纪先生的救助,我和母亲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也谢谢凌先生这些天跑前跑后为我们张罗,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的身体还未痊愈,就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说完,陈英安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饮料。其余几人眼见也不能就这么晾着他们母子啊,于是纷纷举起面前的杯子,喝干了杯子中的酒或饮料。
“吃菜吃菜。”陈香莲见大家喝了酒,便招呼大家吃饭。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既小心翼翼又拼命的讨好,生怕怠慢了这些贵客,往大了说可能会害的自己和儿子一无所有,往小了说就是不知感恩回报。纪先生给了他们母子一处这么好的容身之所,又慷慨的赠予钱财,她可不能薄待了他请来的客人。
“好,我们吃,我都饿坏了。”纪黎安是第一个回应陈香莲的,这个人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如此卑躬屈膝的讨好众人,“陈.......阿姨.......你也吃。”她艰难的吐出那句“陈阿姨”,心里的愧疚到达了极点。
可是她也清楚,这个结局对每个人都是最好的——父亲和二哥终于摆脱了他们或恨或厌恶的人,从此不必再挂着虚伪的笑脸,和自己最讨厌的那个假装一家人;凌家师徒三人没有了威胁,凌云为好友报了仇,胭脂也可以好好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母亲和大哥呢,他们做了那么多错事,能衣食无忧的度过下半生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尤其是母亲,其实她和父亲在一起时并不幸福,现在放开了手,或许对她来说,既是一种救赎也是一种解脱。谁又能说她和大哥此时的喜悦不是发自内心呢?
至于她是否接受这个结果,是否舍不得亲人,这点不重要,真的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她因为自己优秀的表现,赢得了父亲的信任,赢得了二哥的重视。她从此不必再服从母亲的安排、不必再小心翼翼的讨好父亲、不必再活在纪唯安的阴影下了,她可以堂堂正正的以纪家小姐的身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和抱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还不够吗?
从小学中文时,她就喜欢一句古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不能什么都要,有舍才有得,她并不贪心,现在这个结局,她亦是满意。
这顿饭吃的并不轻松愉悦,陈香莲母子总是卑微谨慎,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的,以至于给在场所有人一种压力——就好像他们是伪善的慈善家,仗着自己对别人有恩惠,给受惠者施以压力,逼的受惠者不得不卑躬屈膝的讨好。
纪峰和纪黎安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纪黎安,面前的这两位拼命讨好的人到底是他们的亲人,如今搞得却好像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换谁都不会好受。
纪唯安和凌云的心情基本一致,他们都恨透了陈香莲,可如今陈香莲的这副模样实在让人恨不下去,然而他们又绝不会原谅,这种想恨却不能再恨的矛盾心情折磨着他们,他们怎么会有胃口。
至于胭脂,反应则是简单的多,只有三个字——不习惯。她虽然和陈香莲母子相处不多,可是影响却极其深刻,在她的意识中,这两个人的形象还是从前的那般嚣张跋扈,可眼前的这对母子分明像两只受惊的兔子,诡异,太诡异了。
所以,餐桌上唯一能吃的下饭的人,便只有凌卓风。一来经过这一周的相处,他早就习惯了陈香莲母子的转变;二来他和他们既无深仇也无私情,他们爱变成啥样,与他有什么关系。
于是,整场便只看见凌卓风一人大吃特吃、大喝特喝,还时不时的点评一下这个菜如何如何那个菜咋样咋样。其实大家心里清楚他不过是想活跃气氛,免得所有人都尴尬,可是实际效果却甚微。到最后,胭脂忍无可忍的在桌下踢了凌卓风一脚,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道:“吃吃吃,噎死你。”
凌卓风欲哭无泪,心想:我不过是想活跃气氛,怎么还错了呢。你们不吃还不许我吃啊。